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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卫氏纸2(第1页)

刘彻微微蹙起眉,他长年没什么表情,倒显得格外严肃,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卫昭继续说。

卫昭解释道:“假如,有一个商人,在市集里卖布,但市里不止他一个人卖布,所以布的价格很合理。但是这个商人不满足于这么做,他想成为这里唯一的卖布的商人,他会怎么做?”

韩嫣马上插嘴:“他去收买官府,让官府只允许他一个人卖啊。”然后又露出得意洋洋的表情。

卫昭感觉噎了一下,感慨自己这个现代人真的和封建社会格格不入。随即为自己找补:“我说的是合法的方式。”

韩嫣诧异道:“这就是合法的啊。”

卫昭再次感觉无语了,然后又感到了巨大的文化差异,她想了想,解释道:“但这对大汉并不好。如果官员可以随意被权贵收买,权贵可以随意仰仗自己的权势压人,百姓定然越过越苦,然后再把自己过的苦这笔账记在官府头上。”

刘彻沉思片刻,点点头,他虽贵为太子,但并不是不通庶务的人,对平民也有同情。更何况,皇权和臣权天然有冲突,他自然希望能够主张皇权的同时限制臣权。

卫昭赶紧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既然我们认为行贿并不合适,那姑且不讨论这种解决方式。那么,在不行贿或者以权势压人的情况下,应该怎么合法地成为唯一的卖方呢?”

“我这里有一个思路。每当有人打算过来竞争时,这个商人便可以降价,通过降价让客人只买自己的布,其他商人赚不到钱,只能自行离开,这样又可以涨价赚更多了。”

韩嫣撇撇嘴:“明明有更简单的方式,为什么一定要通过亏本的方法赚钱啊。而且,新来的商人也可以通过降价的方式来抢客人啊。”

卫昭点点头:“我说的只是一种情况,现实中情况会更复杂,我只是想说明,注重长远利益的人可能牺牲短期利益,牺牲了短期利益的人虽然看起来做了好事,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是圣人。如果一个公卿,大肆提拔无亲缘关系的人在朝中为官,这种人一定要提防。”

韩嫣再次出了灵魂拷问:“为什么啊?”

卫昭赞赏地看了韩嫣一眼,心道,你可真是我的好捧哏,然后严肃道:“这种人可能图谋不小,举荐之恩,让人一步登天,自然无比感激举荐自己的人,那这些人是效忠当今圣人呢,还是要效忠自己的举荐人呢?当然,我们也可以假设他们没有这样的不臣之心,还是会效忠陛下,但如果不涉及圣人呢?给提拔自己的人一点面子总是可以的吧?但是这样长期下来危害就大了。官员勾结,臣权必然会阻碍皇权,出现什么四世三公,满朝门生故吏一呼百应可太可怕了。”

卫昭说这些可不是危言耸听,全是历史事实。当今陛下身体愈不好,太子,也就是未来的汉武帝即将即位。汉武帝推行察举制,人才全靠互相推荐。察举制客观上对王朝有一定好处,但是危害不小。汉朝后期产生了汝南袁氏、弘农杨氏这些世门阀族,操控朝堂,乌烟瘴气,隋唐更是夸张,五姓七族高高在上,王族都高攀不起。

卫昭关心这些倒不是说她来到汉朝,迅被洗脑,马上对皇族忠心耿耿了,而是她需要保护自己。虽说出身太低,但她运气不错,有鼎加成,又莫名其妙地抱上了“韩嫣”的大腿,至今卫昭都不知道韩嫣那天为什么要跑到酒舍去观察自己,后来只能归功于王孙贵族日常无事可做,给自己找点乐子。

“韩嫣”真的是个很好的大腿了,卫昭觉得自己也算运气不错,可以接触这个未来天子近臣,可以间接再间接地对帝王施加影响力。此外,“韩嫣”目前还很睿智,又不像是很介意出身的样子,愿意跟自己这样的草根合作。说句不好听的,卫昭即便有钱,以她卑微的出身,如果没有运气,捧着钱去贿赂别人,也只会被抢了钱,并不能改变自己的地位,封建社会的阶级就是一座大山。

卫昭不确定“韩嫣”能记得自己多久,万一哪天这个主找到了更有意思的事,把自己抛在脑后,自己身家性命虽说应该有保障,但再接近这位王孙可就难了,自己再想作一番事业就更难了。卫昭也在现代的时候,也是个天天念叨希望成为米虫,在家里混吃等死打游戏的死宅,但穿越之后可就不这么想了,她被激了无限的奋斗热情,仿佛觉醒了体内的基因,每天就想着事业,想为民族做出点什么,想推动社会展。

她深入分析了自己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得到结论:古代啥也没有,就每天吃的这些难吃的东西,这粗糙的服装,都让她深深抑郁,觉得生活太苦,如果不能给自己灌点鸡汤打打鸡血,真的撑不下去啊。

卫昭观察着“韩嫣”的表情,显然对方是有所触动的,这让她很满意。她说这些话主要是希望影响韩嫣进而影响太子,打下两个怀疑的种子。一是尽量不要推察举制,毕竟,都有纸了,高考做不到,可以直接科举嘛。有火枪大炮的人,完全没有必要委屈自己使用大刀长矛嘛。二是希望皇帝要警惕旧贵族,防止产生世家,多给新人(卫昭这样的)一点机会,平衡朝堂。

这种影响只能不断叠加,卫昭也不能左右“韩嫣”的想法,只能不断潜移默化地暗示,希望达到目的。

刘彻沉思半晌,说道:“你做事,从来都有明确的目的,说吧,今天说这些做什么?”

卫昭又噎了下,她觉得眼前这两个姓韩的说话实在难接,下次再接待这俩人一定要给自己手边放一杯茶润润喉咙。她委婉地开口:“这主要是为了做生意赚钱。现在我们不是卖纸嘛,朝廷渴求人才,我们完全可以用纸来辅助朝廷,比如,把经写在纸上,卖给读书人,朝廷考察人才时,可以出一些题,让人在纸上答题,根据答案选择想要的人才,这个效率可高多了。我们借机多卖点纸出去,也可以顺便做好书直接卖出去嘛。而且,为了垄断市场,我打算把纸和书的价格定的低一点,这样短期虽然赚不到什么钱,但是长期看一定是暴利。”

刘彻似笑非笑:“那你真是个直肠子的人,目的明确,只考虑自己啊。”

卫昭笑笑,厚脸皮道:“可不是嘛,主要是穷惯了。”然后她默默地想,这位韩九公子应该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了吧?自己一个普通的草根,突然有家国情怀,为国为民有点奇怪啊,如果从为了赚钱的角度解释,应该合理多了吧?也不知道这个拜金的人设,自己立的稳不稳。

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指了指自己之前给上供的雕像,道:“我想财,就拜拜财神,两位是合伙人,也可以来拜拜嘛。”

刘彻和韩嫣顺着卫昭所指看过去,韩嫣奇道:“真的有财神这个神吗?倒也有趣,只是为什么财神身上要写个‘关’字?”然后他又凑过去近看,指着反面,“这边还有个‘羽’字?”

卫昭心里翻了白眼,因为这年头没有拜财神的习惯啊,本文盲只知道关二哥是财神,虽然他还有几百年才出生,这雕像又不像,只好刻上名字找补了。她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是吗?欸,真奇怪,我也没现,可能是工匠刻得吧。”

刘彻看了她一眼,没有对她的演技做出评价,反而指了指一直站在旁边认真听他们讲话的小孩,对卫昭说:"前几天,我们在路边捡了个小孩,说是你弟弟,我们派人去你老家查了查,现是真的,就给你送来了。"

卫昭一惊,连忙向那个孩子看去,刚才看到这两个人带着小孩进来,只以为是书童一类的角色,没想到,竟然是弟弟?她仔细看孩子的眉眼,确实有点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然后又回想起来,这不就是自己之前在村口见过的小孩嘛。

小孩轻声叫了一句姐姐,卫昭不知应如何应对,只能讷讷的应了一声,然后对旁边两人道谢。

韩嫣倒是在旁边嘲笑:“我以为你的话很多,现在倒是话少了。”

刘彻好心多了,没有打趣卫昭,只是对她说:“既然你觉得这样……能赚钱,就这么做吧,缺钱可以向韩府提。这书铺你好好经营,希望早日通过你的垄断之术,把你这卫氏纸推广开来吧。”

卫氏纸……这年头品牌名真是简单粗暴啊,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您老人家没直接把这个纸起名为卫生纸啊,卫昭顿觉满头黑线,然后送这两人出门。

出门后,韩嫣收起嬉笑表情:“殿下,这女人,到底是不是细作啊?怎么感觉她懂这么多?”

刘彻沉默了,随即缓缓开口:“不是匈奴,不是南越,不是淮南。可用嘛?”

韩嫣愣了下,还没开口,就听刘彻轻笑:“算了,不过是行商贾之事罢了,放着吧。”然后大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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