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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曹织造急匆匆跟着管家出府看时，果然只见曹府后门外的隐蔽处，几个庄户打扮的汉子，将孔雀绑得如端阳节的粽子一般，只露出纤长的脖颈，歪七扭八地丢在地上。

那管家深知此事事关紧要，绝不能轻易走漏了风声，是以小心翼翼，避人耳目。

可那几个猎户却等候多时，已然有些不耐烦了。

“这位老爷，您倒是买不买？咱们家里也还有不少活计等着打理，还请大人您莫要拘着咱们小老百姓寻开心。”

曹织造面上的愠色一闪而过。

真真是虎落平阳！

昔年，他身为先帝宠臣，虽官居五品织造，却数次接驾，位同钦差，满京城中，谁人不识得他江南曹氏！

可如今，这小小的几个猎户，竟也有胆子对自己出言不逊！

曹织造深吸一口气，不愿在这群刁民面前，失了涵养与气度，只是冷哼一声，施施然抬眼去看那些孔雀。

只见这孔雀，虽个个给绑得仿佛落难的土鸡，但那泛着莹莹幽蓝丝光的长颈，还有那高高扬起，如羽扇般展开的头冠，洁白如雪的脸颊上，灵动的一双雀眼，无不透露着骄傲与华贵。

“老爷，您看这孔雀......”

管家轻声问询，曹织造微微蹙眉。

眼下所见的禽鸟，的确是神气活现的孔雀不假。

可他细细瞧着，却总觉得似乎与自己昔年，在皇宫御苑中观赏的那百鸟之王，有些不同。

若要他说明何处不妥，他偏也说不出一二。

几个猎户见他还在迟疑，抬起那孔雀便要走。

“大人，您若不要这些野味，咱们便要赶着拿去市集兜售了！”

曹织造心下一急，再来不及细想，忙出口阻拦道：“且慢！本官买下了！你们若还能捕到此鸟，也一并送来，不管多少，本官来者不拒！”

几个猎户满口答应，自有下人带他们去取银子。

曹织造命人妥善地拆开绑在孔雀身上的绳索，眼见着这些救他于危难之间的“神鸟”万无一失，这才终于暗暗松了口气。

为着稳妥起见，他索性将这大群的孔雀养在了自家花园之中，将那孔雀翎悉数剥落下来，总算勉强够用。

织娘们夙兴夜寐，不眠不休，间或有人身子吃不消，呕血倒地。

曹织造也只是命人送了些金银，算是抚恤那织娘的家眷，随即又有旁人顶上了这空缺。

如此通宵达旦，整整五日，才算纺出了足量的孔雀金线。

可这“缂丝”，却并非什么容易参详之事。

江南织造上下，所有老老少少的织娘凑在一处，恨不能将黎萤织补的那块巴掌大小的布料，摸出包浆来，翻来覆去，反复钻究，却还是实在参不透这其中的奥秘。

那什么“通经断纬”，听起来不过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可真若是织将起来，断了的丝线，不知如何才能牢固地编制出花纹来！

曹织造大发了几次雷霆，怒斥江南织造的钱粮，竟养了一群废物，个个都是在织机上做了半辈子贡绸的织娘，居然比不上黎萤一个粗布麻衣的乡下泥腿子。

他盛怒之下，亦打杀了几个织娘，直闹得江南织造人心惶惶，可这“缂丝”之术，却依旧毫无进展。

万般无奈之下，曹织造也只得心有不甘地认了命。

眼看着太后寿诞将至，他实在是没了时间耽搁，只得命织娘们，竭尽所能，至少先将这雀金裘，织将出来，交了差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