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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背后刀11（第1页）

这日开房门，恰巧碰见王焕打前头过，提督大人筹粮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正有气，见了蓝散没忍住，嘲讽道：“当日县衙断案，你力保徐麟，放虎归山，酿成如今大祸，太子殿下仁善为怀不加怪罪，清平郡主却好意思悠闲度日，没事人一般。”

“徐麟无罪，我为何不能保他？”蓝散抬眸，懒得跟这迂腐摆和气，“于江春出身麒麟军一查便知，徐麟有本事在你我眼皮子底下挂脑袋，杀个宋小亭犯得着动用他来落人口实？当日的事若非大人有意栽赃，就是有人一箭双雕，想借你之手推徐麟一把，届时麒麟军不想反也得反。”

王焕要出言驳斥，却被蓝散厉声截了话头，“王大人官做了这些年，当真看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北境军多为北地百姓子弟，守土为民时万众一心不难，但调转刀枪兵指朝廷，很难做到上下同欲，徐麟和庆王未必一条心，否则以麒麟军战力，你还能活着在这里颠倒黑白吗？！”

和往日不露声色不同，蓝散多日伤怀此刻化为怒气，双臂一拢，砰一声关上了门。

王焕何曾见过这般刁蛮厉害女子，一时被吓了一跳，旋即抖着手道：“如此恶女，哪有郡主的样子？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守门的关长河可不敢给他什么回应，只能目不斜视装雕像，这一幕被刚进园子的太子和卫开阳看在眼里，麒麟军突围时卫开阳受了些轻伤，面上两道寸许血痕，颌下生了些青色，和那总是阳春白雪的世家子弟相比，多了一丝军旅之人的沧桑。

太子唇边带着浅笑，却无甚笑意，“孤教了她这么些年只做岸上人，她什么也没听进去，不仅头也不回地跳了湖，求的还是虚无缥缈的情爱。”

“郡主久居深宫，见了外界人物，一时走神实属人之常情。”卫开阳和太子少有情谊，说话本就比旁人自在，对这玲珑心肝的储君的心思也能摸到一星半点，“卑职少时也曾有心仪之人，彼时心心念念，以为此生非卿不可，可待经年回头看去，也不过是旖梦一场，如今再想，甚至连心澜都不起，凡尘往事罢了。”

筹谋天下是太子常年惯性的理性使然，但万物尚有意，人又岂能全然无情。

“若有那时，孤倒不知道是喜是忧了。”明屏恶面上惯带的温文渐渐隐没于晦涩，“孤认识清平将近十年，除了初见那阵她全无生意，之后跟着孤，孤教她忧喜无迹，厌藏于心，不表于行。她做的一直很好，有时孤看着她，觉得像面对另一个自己，又心悦又怜惜，可你瞧瞧她现在，又哭又怒，和那些庸俗女子一般无二。”

“殿下觉得厌恶吗？”卫开阳忽问。

明屏恶滞了滞，久到卫开阳以为他不会答了，方轻声道：“不厌恶。”

一连两日，徐麟除了每日抽两个时辰议定突围计划，其余时间都在安心歇养。明紫旌原本担心他被魏清平所扰，见状放下心来，唯有跟了他多年的武雁声知道自家主子不对劲。

都军在潼泸关战场阻截飞骑营，令飞骑营在两股重兵夹击下折损三百袍泽，这些人是实实在在的枉死，即便大敌当前，私仇暂时放下，却很难保证都军在他们突围出城时不会复蹈前辙，在背后再捅一刀。以徐麟之洞悉全局，不可能忽略这点，不提只能是有意避忌，除了那位清平郡主，武雁声想不出谁能让主子刻意为之。

徐麟从案前抬头，若非重伤后面色青白，根本看不出异常，他撂笔将纸条卷起，塞进小指粗细的信筒，随口问：“不愁怎么样了？”

“……文字上的功课都扔了，整日不是练武就是磨刀，也不怎么睡觉，每天赤个兔眼儿，要吃人似的。”武雁声面有怅色，“别说他接受不了，我也不相信，北境军第一猛将悄么声就没了。”

徐麟眸子深不见底，武雁声见状，终于问出了那句盘踞心头已久的话：“属下觉得，潼泸关的事说不定有内情，不如属下带人把李大人从县衙劫出来，主子见上一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徐麟没说话，肃杀的眸底一片阴霾，半晌把信递给武雁声，“大事在即，勿增变数。”

武雁声不敢再劝，接信行了一礼，退了出来。

徐麟坐在半明半寐的昏光中良久，直到灯火爆裂，出啪一声轻响，将他从某种深沉的思绪中拉回现实。胸前闷重的疼痛从未间断，徐麟有时候甚至分不清它来自箭伤还是更深处。素来依靠体味疼痛对抗疼痛的人，现他的良方没了用，长夜枯坐，他在一遍遍回想那人的过程中，感到漫过骨髓的细密侵蚀，无孔不入，进退无门。

“将军，我来换药。”药葫芦在外头叫门，得了许可推门进来，将盛了青瓷药瓶和绢布的托盘搁在案上。

徐麟将胸前箭伤视若隐疾，从不让军医以外的人见，是以药葫芦都是入夜来换药。

徐麟走去榻边，除下中衣，身上新旧伤痕密布如累，都没有心尖左近这一箭凶险，他以手在透出血迹的布巾上按了片刻，眸光阴沉。

片刻后撂下手，双手置于膝头，药葫芦解下染血的布巾，半结痂的伤口像心脏开在体外的空洞，狰狞的红黑色如同徐麟现下险恶的内心，无论平素如何从容冷酷，狼在本性上都是贪婪凶狠的动物，猛兽在受伤和领地被侵犯时的凶性最盛，徐麟两者兼占，他创巨痛深的身体里烧着一把狂暴的野火，眸底反现出幽冷的映像。

“有柘浆吗？”

药葫芦被问得一愣，他在徐麟身边多年，从未见过他食甜，闻言道：“属下去问问老何。”

“不必了。”徐麟不知为何改了主意，眸光在案头的青瓷小瓶落了一瞬，“悬济堂查得如何？”

药葫芦边上药边道：“掌柜的确是医药上的行家，鸡鸣县这间铺子只是分号，他们大老板姓黎，单名一个宪字，本是江南人士，家中世代开药铺为生，四年前祖传的铺子被挤兑倒闭，索性变卖家产迁来北地，在宣州落了籍，说是换了风水转了运，生意越做越大，逐渐在北境三州各府县都开了铺子。”

徐麟听出意思来，“短短四年就能在北境扎根，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这样的人，会被挤兑得连立足之地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