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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明心昭昭雪原行（第2页）

…………

极为缓慢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逐渐向洞穴深处安睡的人影走去。

突然！一颗注满内劲的石子打在那人脸旁的石壁上，出一声极为短促的脆响。脚步声的主人一惊，顿时心慌不已，步伐一乱，下意识转身，正正对上黑暗中近在咫尺的一张脸。

惊恐地呼喊声还未及出口，便被一只大手死死捂住口鼻。

“嘘！”低沉一声从面前黑影中挤出，黑影手指抵在自己唇前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青年险些被吓得腿软，慌慌张张的点头。

待到黑影退开些，青年才看清那黑影是何身份，只是身上抖得更加厉害。

苏颜负手看着青年，将声音压得极低问道：“来此何事？”

青年先是愣在原地，半晌才哆哆嗦嗦的举起手里的水囊回复道：“文……文……文副使让我来……来……这里取水。”

沉默片刻，苏颜侧身让出了身后的路，道：“去吧。”

看着洞穴深处隐隐透出的火光和火光映在石壁上的一团人影，青年犹豫问道：“圣……”圣字刚出口，青年便感觉苏颜视线一沉，那目光宛若实质一般打在自己身上，仿佛要将自己碾碎。

青年被盯的一噎，他咽了口唾沫，仿佛拼上了全部的勇气，将剩下的话一口气都倒了出来，声音却极小还带着颤音，“圣子殿下在里面吗？”

这会儿苏颜反倒没有多大反应，平静道：“圣子歇下了，你动作轻些，不要惊扰了他。”随后不再理会青年，径自朝洞内走去。

青年也跟着他走，脑袋直直看着前方不敢歪斜，直致走到水潭边将手上水囊浸进水潭里，青年才反应过来这水潭竟是处热泉。

这里头的水如何能饮用？眼下也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青年匆匆灌满水，拎着沥沥拉拉还在滴水的水囊便要往外走，脑子清清楚楚的告诫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可走过那处火堆时，视线还是忍不住往火堆旁沉睡的人身上飘。

却看到苏颜正揽着他的肩膀，伸手小心的将他额前的碎拨开。熟睡的人甚至还在无意识的往苏颜怀里挪。

察觉到青年的目光，苏颜再次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紧盯着青年。

青年只扫过一眼便不敢再看，加快脚步往洞口走去。

直到青年的脚步声消失，纪望舒才慢慢睁开双眼，捏起自己的一节尾，在苏颜下巴，鼻尖上轻轻的扫弄，绵绵道：“苏大庄主今年贵庚啊？还有心思逗弄旁人。”

脸上的痒意似是透过皮肉直直钻进心窝里，苏颜沉了眼眸，抓住那只捣乱的手，凑到唇边轻吻了一下，“明明没睡，却要装睡，你说这是谁的玩心起了？”

纪望舒撇开脑袋，不服气道：“他年纪尚轻，吾这不是怕他尴尬嘛，吾若是睁着眼睛看着他，他怕是不敢进来。”

见纪望舒如此替他人着想，苏颜心里一时有些不快，“望舒这是嫌吾老了，不如小辈年轻了？”

“阿颜，吾平日里怎么没现你会这般一本正经的歪曲别人的话？”纪望舒微微仰头看向苏颜，赤金色的双眸里，火光和苏颜的面孔重叠在一起。

“他二十多岁，吾也二十多岁，相差不大，是吾很显老吗？”苏颜收紧环在纪望舒腰上的手，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低头蹭在纪望舒肩上。

“敢问苏庄主二十有几啊？”

苏颜没说话，伸出手指比了个八出来。

极少见苏颜这样孩子气的时候，这段时间两人周遭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故，说不上是好是坏，许多事情不像看上去那样简单，其中牵连甚多，恩恩怨怨晦涩复杂，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说清道明解决的。

前阵子一直紧绷着精神，难得有这样不需防备放松玩笑的时候，如今权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纪望舒乐得嘻弄他，将那两根手指拢住攥在一起，笑道：“阿颜啊，二十又八了，马上就奔三了，你同一个看起来刚过二十的人比什么。”

“奔三？”

“呃……就是而立之年。”

苏颜未曾在意纪望舒常常脱口而出的新奇词语，接着道：“所以望舒还是嫌吾老了？”

纪望舒听了嗔笑道：“吾不过小你两岁，阿颜这样说难不成是在反着提醒吾也要“年老色衰”了？”

见人扁着嘴，眉头又要往一块儿凑，苏颜连忙摁住，一左一右捋平了哄道：“吾说笑的，望舒别当真。”

听着两人的嬉笑声，纪望舒脚边的白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翻身继续做着美梦。

………

整整一夜的风雪仿佛吹净了世间的浊气，天与地都是一片茫茫的白。纯净的雪原上，一排排规律的黑点正缓慢地朝着雪山深处前进。只有偶尔掠过天际的孤鹰能看到在这茫茫雪原上拖的长长的一行人影是多么的渺小。

纪望舒两只手拽着自己的衣袍，费力的从雪层下拔出自己的一条腿，然后再踩入新的雪坑中，心中不住哀嚎：我的老天爷，一定要把位置选在这种鬼地方吗……

积雪已经没过他的膝盖，苏颜走在他身前不远处为他开路，纵使踩着苏颜的脚印走，纪望舒仍觉得十分吃力。十五从洞里出来一见到这么厚的雪直接就变回白猫，缩到望舒衣服里罢工不干了，相当于他现在是“负重”在积雪里艰难前行。

凛冽的寒风叫嚣着，争先恐后的从袖口，衣领钻进他的大氅里，惹得纪望舒每走一步都要颤三颤。纤长的睫毛上早已挂满了雪霜，连成一幅洁白的扇面。浮雪被风吹起，落在头上凝结一颗一颗细小的冰珠，日光一照，亮荧荧的，倒真像是给满头的银丝穿了水晶珠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