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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岳寒松一邊煮湯圓一邊笑話元明,張哥剛帶著孩子回家了,元明跟那五個孩子在外頭玩了一下午,這麼冷的天回來的時候臉都紅了,岳寒松以為是凍得,伸手一摸才發現是熱乎的,肯定沒少跑。
「玩一下午腿不疼了?」岳寒松的表情和語氣笑話元明的意味過於明顯,元明沒理他,搶過勺子自己盛湯圓吃。
芝麻餡兒的,很甜,元明吃了一個就高興了,又願意搭理岳寒鬆了,對他說:「沒跟小孩兒玩過。」
岳寒松看了他一眼,「真的假的?」
「真的。」
「又想起什麼來了?」
「沒玩兒過,」元明皺著眉毛想了想,「被關起來。」
一聽這話岳寒松笑不出來了,「什麼叫被關起來?」
元明搖搖頭,想不起來了。
岳寒松沒再問他,怕他想不起來硬想對他腦子不好,他把鍋里剩下的湯圓都倒進元明碗裡,看了眼外邊還沒下山的太陽,對元明說:「我得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行吧。」
剛把元明撿回來頭兩天,岳寒松也沒問過他害不害怕,早上說出門就出門,在地里待一上午都不回來,現在岳寒松想起來,覺得白天沒事,要是晚上元明肯定死活不同意,現在太陽剛要落山,怕是天黑之前回不來,岳寒松有點不放心元明自己。
「要不你去王川家裡玩會兒,我天黑就能回來。」
「幹嘛?」元明問他。
「我去給我爹娘上墳,今天是十五,在山上了。」
「累嗎?」
「不累,走一會兒就到了。」
元明放下碗,「我也去。」
「那你別嫌腿疼啊。」
元明輕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岳寒松給他爹娘和弟弟上墳一般都很快,他爹娘死得早,他那時候才八歲,算是吃百家飯長大的,他每年都只有過年過節才去上墳,去了也不說什麼話,心裡總是有個坎兒似的不舒服,不過今年撿了個小孩,這事岳寒松打算跟他爹娘還有弟弟說一聲,別的也沒什麼了。
晚上冷,還要往山上走一段,岳寒松讓元明多穿了件棉馬甲,把圍巾和護膝都給他戴上才放心了。
要燒得紙是去年就買了的,買了很多,省得去城裡買,岳寒松拿了些點心和水果和燒紙放在一個包裹里,背在肩上,帶著元明往村外去了。
上山的路確實挺好走,元明沒覺得吃力,比去城裡的那段路好走多了,岳寒松家的三口墳挺好找的,當時村裡的人怕岳寒松年紀小找不到,特地選了好找空曠的一塊地。
墳頭上長了些草,岳寒松放下包裹過去拔乾淨了,扔到一邊,上次來還是秋天,中秋節的時候,放下的供品已經都不見了,剩下的也都乾癟得不成樣子。
岳寒松把包裹里的東西拿出來放到了墓碑下邊,然後撿了些枯樹枝和葉子,掏出火柴生了堆火,拿出燒紙一張張放進火里。
元明站在後邊看了一會兒,天快黑了,他看了看周圍的樹林,又走到了岳寒松旁邊,學著他的樣子也慢慢跪坐下去,從他手裡抽了張紙放進火堆里。
岳寒松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說:「你不用這樣,害怕了站我旁邊就行。」
元明看著他搖了搖頭,岳寒松沒再說什麼,又燒了幾張紙,才想好怎麼跟他爹娘說,慢吞吞地開口了:「爹,娘,今年還是和以前一樣,莊稼很好,我在城裡做得那些小買賣也挺好,我最近幾個月都沒來看你們,是因為我,我們家多了口人。」
「是我剛入冬那會兒撿到的,他叫元明,過了年才十六歲,什麼都不記得了,我總不能不管他,他也很聽話,我就當有了個弟弟陪我,他是個小啞巴,不會說幾句話,膽子也小,你們有事也別去問他,問我就行,我也好久沒夢見你們了。」
說到這,岳寒松沒忍住看了一下元明,他擔心元明害怕,他總覺得元明膽子小,動不動就要被嚇著,但元明臉上沒看出害怕,就是微微撅著嘴,耷拉著眼皮,看起來有點難過的樣子。
沒聽見岳寒松繼續說話,元明抬起眼睛看他,正撞上岳寒松的目光,他愣了一下,沒說話,沖岳寒松眨了眨眼,還是那副難過的樣子,讓岳寒松忽然心軟了一下。
岳寒松騰出一隻手摸了摸元明的腦袋,沖他笑了笑,然後低下頭繼續把剩下的燒紙放進火堆里,這次遞給了元明幾張。
元明把燒紙放到火苗上邊讓它慢慢燒著,一點點變成灰燼,他低著頭看得仔細,過了一會兒快要燒盡的時候,他聽見岳寒松的聲音從頭頂響了起來:
「爹娘,寒麓,我跟你們說了這事,以後你們保佑著我的時候,也保佑保佑元明。」
第14章
下山時天剛擦黑,岳寒松怕元明腿疼,走得很慢,路不難走,也不累,但岳寒松少有的沒有說話,元明幾次抬頭看他,都只能看見他垂著的眼睛,看不出什麼情緒。
走了沒多久,元明踩到一根枯樹枝,發出清脆的響聲,岳寒松聽見後看了他一眼,見元明神色如常,又低著頭繼續走。
元明踢開絆腳的樹枝,快走了兩步跟上岳寒松,握住了他垂在身側的手,岳寒松的手仍然是熱的,元明的有些冷,岳寒松皺了皺眉,下意識攥緊了,低頭看他,「冷嗎?」
元明點點頭,岳寒松便沒再鬆開手,牽著他走得快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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