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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再念。”
“其——其……”看到乌云捂嘴吃吃地笑,桑结似猛醒,脸一阵红。
其其格正视着桑结道:“坐在我对面的是谁?是老师?是第巴大人?是桑结嘉措?老师,人道您是当今佛爷高足,精通五明,深谙佛法,想必明白‘破相成佛’之理,唉。这世间多少事原本简单,就坏在一个‘名’字上。”
“……说的好,没想到其——其格对佛法颇有所悟,愿意领教。”
“小女子怎敢在大人面前谈佛论法,况今日是前来学画的。”
“对,对。”桑结定了定神,请其其格用茶,自己到里间取出颜料和几支小排笔,又倒了一小碗清水,调起色来,“水彩水彩,这水彩画就是将水和彩调合到一块搭配颜色来作画。”桑结一边说一边用手势配合。其其格不住地点头。
“你看这笔,不同于汉地毛笔的尖锥状,扁平齐头,像一把小刷子,它就是调合水彩的工具。水、彩、纸、小刷子,有这四样就可以作画了。”
桑结拿过一张纸,边铺边说:“水彩画适合表现阔大和朦胧的景色,人物花鸟的工笔细描须长期练习,我虽画了十数年,仍感不甚到位。你的这两幅画,人物和建筑所占比例有些大,初学者不易画,回去再画时拉长视角,画小点儿,好像站在远处看。那样,就有意境了。”
乌云站在不远处也直点头,心想:这么复杂个水彩画,让大人几句话讲得清清楚楚。
“初学者先要学会运笔方法,你注意看,”桑结取了一支大些的笔浸浸水,“我做个样子,就画天吧。”
“画天?!”其其格和乌云齐声叫道。
“天也有颜色呀,”桑结用一根食指轻轻点着,“要用心观察,捕捉细节。”接着用笔涂涂蓝色颜料片,把袖子往上挽了挽,突然挥笔在纸上大涂大抹了几下,又换了一支小笔浸润后在白颜料片上蘸了蘸,在纸上勾抹了几下。稍停,将画举起,只见一片蓝天,还有两朵云彩。乌云拍着巴掌直叫好。
“老师,我来试试。”其其格拿过笔模仿着浸水、涂片,然后在纸上画。
“注意和毛笔写字不一样,画笔要倾斜,还是有点儿太立,”边说边帮她运笔,“掌握好角度,找准感觉,你回去可蘸着水练习,然后……”就像是不小心握着了一块烙铁,桑结猛一抖松开了手,沉默了几秒钟,“我是看王妃运笔手式不对,帮着正一正,绝无……别……”
“老师,您这是怎么啦?”
“一会儿还有点儿事,今天就到这里吧。”桑结很明显一时慌乱不知所措,只能下“逐客令”。其其格和乌云对视,会意一笑,也没再说什么就拿着衣物起身了。
其其格走到门口又回过身来,说:“大人,听说您快成亲了?”
“下下个月。噢,王妃如何知晓?”
“汗王府正准备礼物呢,好事嘛,学生先向老师表示祝贺吧。”莞尔一笑
“谢谢,谢谢。”
前去迎亲一事早已通知了对方,距婚期还有一个多月时,桑结就出了。一行近2o人,有迎亲的家族成员4名,达瓦、却杰等第巴府官员数名,大毛率卫兵5人,还有乌力吉、尼玛。从拉萨乘牛皮船直抵贡嘎,再从贡嘎到琼结。
琼结宗是五世达赖的故乡,位于雅鲁藏布江南岸,居民多从事农业,经济文化相对较达。一般村子有数十户人家,自耕农为主,都兼营一些副业。条件好的家庭,房屋多为石砌碉楼,二层居多,下面是牲畜圈,上面住人,顶部平整,四周有二尺来高的围栏,是一处家人活动的平台。贫困人家则多住土坯平房。桑结特地参观了保留下来的五世达赖出生及幼年生活的碉楼,三层,土黄色石头砌成,已显得陈旧,睹物思人,黯然神伤。
桑结是想借这次迎亲机会,到藏南、藏东走走,也让第巴府官员下来体察体察,所以未走直线,而往南绕了绕。当然,还有一个急切的目的,那是一个绝密。因此,未出之前就通知了各乡镇的官员,汇集到琼结宗开会。
连续几天会议之后的单独会见中,桑结见到了分别一年多的老同学洛追加措。一年的时间,洛追明显沧桑了许多,但从他深阔的眼睛里,桑结也看出了信心和沉稳。洛追向桑结详细报告了寻找灵童的整个经过,特别介绍了赶生的情况,并呈上了记录。桑结非常认真地听着,不时追问一些细节。最后,他说:“洛追,你计划孩子周岁抱到大庙取名以进一步观察的想法,我看很好。你也知道,摸取前世物件,是确认灵童的重要一环,我这次下来将佛爷那串红木珠带来了,正好利用这次取名的机会进行这一步,至少要有另外二人在场,慎重慎重。”
二人紧紧握手,一串光泽锃亮的红木佛珠递到洛追手中。
又过多日,桑结的迎亲队伍终于到达了昌都。这里靠近内地,风俗受到一些影响,有地位的人娶亲也大多用轿、雇响器班子,桑结哪懂这些,好在有老同学帕巴和大毛帮着张罗,提前将下榻馆舍布置了一下,好把新娘迎娶过来。
那一天很是热闹,宾客众多,还有许多周围村民也赶来观看。一看这阵式,桑结心里直毛,加之那身新衣不甚合体,浑身不自在,到得女方家中,各种名堂的仪式,直把个新郎折腾得五迷六道。给客人敬酒时,桑结不住眼地偷瞄新娘,只见银盘一般圆圆的脸庞,双眼皮,那眼神格外富于变化,间或用余光投来一瞥,桑结简直有一种被淹没的窒息感,不由直喘着粗气。
晚上客人散后,二人来到简陋的馆舍内,在灯下对视。相思数载,一朝圆梦,各个心中的喜悦都难以言表。看着丈夫痴痴的神情,新娘嗔笑道:“第巴大人,你平时瞅女子,也是死死盯着看吧。”
桑结忙摆手,“不、不,哪里、哪里。”
新娘见状,厥厥嘴,一只眼眨了眨,像是嘲笑似的,一把搂过新郎,翻滚到床上。
第二天回门,大毛知道闹新女婿的厉害,捏了一把汗,但毕竟新人是当今第巴,身份不一般,加上帕巴事先也作了工作,开始只有新娘的嫂子和几个表姐妹上前逗了逗,其他人礼数还算文明。
众人正要离去,不知谁喊道让新郎唱个歌,桑结一听,叫苦不迭,他是音律高材生,但自己真去唱却不行,只见嘴巴一张一合,连声音也不出来。几个女孩儿凑一块儿嘀咕了几句,突然围上来去摘桑结的帽子,嘻笑着说:“让我们瞧瞧新郎官是不是扁头。”桑结不知如何应对,一时窘迫不堪。帕巴一看这情景,作出恼怒状,将一干人轰走。
22岁的梅朵,聪慧美丽,出身藏东第一家族帕巴[雨林木风5]。帕巴家族数百年不衰,至今名人辈出,究其因在重视教育,除了聘请喇嘛教授藏文学习佛经外,还请汉人老师讲习汉文化。梅朵从小随哥哥们学习,颇能识文断字,且能歌善舞,是一个标准的直率豪爽而又温柔善良的康巴姑娘,与桑结二人性情相投、恩爱有加,后来,生下一个女孩儿,眸子明亮,头漆黑,皮肤有着象牙一般的光泽,取名江央卓嘎,全家视若掌上明珠。
婚后第四天,桑结带着新婚妻子和达瓦、大毛、帕巴等人渡过金沙江到德格视察。当年德格土司因尊崇黄教被白利土司驱赶,后被五世达赖任命为江东康区黄教领。这里过去就有印经传统,桑结鼓励当地土司继承展这一事业,后来成为藏传佛教印经中心之一,在造纸、雕版、书法及印刷各个环节上形成自己的独特技艺,直到今天,德格印经院仍在运行。
诸事完毕后,桑结和梅朵一行由林芝经工布、墨竹返回拉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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