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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承见他精壮的手臂和前肩上都有暗红的伤口,周遭是干枯的血红一片,虽然不什么致命伤,但晏承还是看得心里一抽。他从袖袋里拿出干净的绸缎,撕扯下一小段,浸湿了之后拧干。
裴时嘉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仰着头看他。晏承走近了,在他跟前蹲下来,手里攥着湿布就轻轻擦拭着他的伤口。大概是裴时嘉拔得干脆利落,倒也没有留下什么碎渣,不过这伤口太深,还在不停歇地渗血。
轻轻擦拭一遍后,晏承揉碎了草药,说道:“你躺下,我给你敷药。”裴时嘉就地躺下,晏承把揉碎的草药敷在他的伤口上,而后迅速用剩下的绸缎绕着他的胳膊缠了一圈又一圈。
这伤说不痛是不可能的,裴时嘉却是全程不哼一声。晏承说一声“好了”,他才道谢了坐起来。
“出去吃点东西,接下来还有恶战要打。”裴时嘉起身,随意穿上了衣衫,就和晏承一起出去。
“今天在这里碰上的轻骑兵还不到我们人数的一半……”晏承说着自己心里的疑惑,“也没有见着他们的首领。”
裴时嘉“嘁”一声,身上的气势陡然冷了下来:“这还只是开始。”不到他们人数的一半,却是大大冲击了他的军队。
“野利隆确实不在其中。因为那些只是出来玩玩游荡的轻骑兵,他们的大部队大概还在不远处停歇着呢。”
“他们途径城池村落素来都是烧杀抢掠,屠尽全城,刚刚与我们交手的那些,约莫就是出来玩闹着的。让他们逃了不少人回去大本营,估计很快野利隆就会带着兵杀回来的。”
野利隆该是带着他的兵马在不远处游荡着搜寻坚固的城池,好让他的族人们尽快定居下来。
发热
晏承和裴时嘉出了帐篷就直往村里走,一路过去,望见成群坐着疲惫的士兵,他们的衣裳都已经沾染上尘土和血迹,坐着默不作声地快快吃着碗里的肉汤。
他们既因为打退了敌人、吃上难得一次的马肉而欢欣,又对接下来的战役惴惴不安,没有人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在打完下一次仗后,还能像现在一样捧着热乎的汤喝一口。毕竟他们刚才亲手埋下了战死的弟兄们的尸体。
晏承收起视线,紧紧跟上身边的裴时嘉,去了离得最近的一家村民屋内。村落里几个德高望重的人感激地迎着裴时嘉。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说:“今日多亏了小将军您,若不是小将军赶来相救,恐怕我们早已经是古羌恶徒的刀下亡魂……”
“这儿穷山恶水的,招待不周,还请小将军莫要怪罪。”
裴时嘉直摇头:“有劳您了,还多亏了大家的帮忙给我们做吃的。”他的兵还有八、九千人,村里的人全都帮着他们宰杀了半死不活的马匹,拿出了自家的锅碗瓢盆、柴米油盐,还把自家的米面拿了出来。
一众人引着晏承和裴时嘉到了圆桌前,晏承望着一桌的家常菜都忍不住饿得肚子咕咕叫。
“您俩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再叫我们一声。”老人说着,就要带其他人一块出去。
“大家一起吃。”裴时嘉忙拦下他们,这还是特意为他们整了一大桌菜啊。
最后裴时嘉叫上沈三等人,和村里的长者们团团坐在一块儿吃了顿晚饭。咸鲜的臊子面汤味酸辣,筋韧爽口,孜然烤腿骨肉外焦里嫩,红焖马肉酒味香浓,肉质鲜美,葱花炒蛋清淡香嫩。晏承吃下了一大碗臊子面和一大碗白米饭,裴时嘉也敞开了吃。
中途沈三出去了一趟,再回来时脸色似乎都轻松不了不少,他附在裴时嘉耳边说:“曹迎、李谦派遣了人过来传讯,他们的突击打了古羌人个措手不及。”
“嗯?”裴时嘉挑眉,他们那边能偷袭成功还是在意料之中的。
“曹迎他们打了就跑,弄乱了他们的阵型,现在那边估摸着还在整合,暂时是上不了路了。”把他们拖得越久越好。
晏承也听见了,但心底里却没有多大的兴奋,因为这样一来,反而可能激怒了古羌人,让古羌的轻骑兵更快对他们下手。
“让他们看着点,原地待命,不用过来这边。”裴时嘉对沈三说着,沈三应一声“是”,就又出去了。晏承不清楚裴时嘉心里的考量,但是他信得过裴时嘉的计策。
今夜大多数人精疲力尽、沉沉睡去。他们和衣而睡,怀里或是抱着弓弩,或是摸着长枪,上面的血迹早已经干涸。每隔一段时间换着站岗放哨的士兵虽然困乏,但依旧战战兢兢。
裴时嘉在那些战败逃脱的古羌轻骑兵仓皇离开时,派上了自己身边的稍有些功力的人,偷偷从林道跟了上去。
在这前方十里内的暗处,都潜伏着他的探子,一有风吹草动他的探子就会立即呈上消息。
晏承只草草用凉水擦了脸就回到帐篷歇息,他轻手轻脚,没有吵醒刚吃完饭不久就已经倒下去睡得沉沉的裴时嘉。这或许是他们迎来再一次战役之前的最后一次好好的休息了。
他走近了裴时嘉,跪坐下来看着黑暗中的人,心里懊恼了一番:应该早点儿跟着他回来的,还能看看他身上的伤口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倒好,人已经睡着了,总不能扒了他的衣裳呀。
晏承无法察看他的伤口,只能凑近了看看,却在俯下身来那一刻觉得裴时嘉浑身都烫,他的呼吸有些不稳,听起来有些难受。晏承伸手抚了抚他的额头,手下的滚烫让他蹙紧了眉头。
他直接低下了头,对着裴时嘉的额头轻轻地慢慢贴上去,肌肤相触碰之间,果然还是滚烫得吓人。
裴时嘉这是伤口发炎、浑身发热了。他今日一战所受的伤都隐藏在衣裳底下,在别人面前也依旧丰神俊朗的样子,倒头就睡了浑身发热也不觉。睡前也没有和晏承说什么,他这是想着要不声不吭地撑过去。
一下子明白裴时嘉的小心思的晏承气得直抖,想要揪住他耳朵、捏醒他,却只能心疼地叹口气,随即赶忙跑出去和村里的人要了壶酒。
村里人知道他,见他大晚上跑来敲门也眉开眼笑,原本还以为他是拿了去喝的,还要再给他好喝的酿葡萄酒,晏承忙摆摆手婉拒了。
裴时嘉是小将军,他受了再重的伤也只是咬着牙忍痛,不会告诉他的兵,让他们担心受怕的。别人都可以倒下,但是他不行。
晏承拎着壶酒匆匆忙忙回了帐篷,倒了半壶酒在敞口盆子里,他将布放进其中浸染濡湿了。回头看一眼躺在毡子上的人,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脸色,但是晏承还是能够在心中描画出他的睡颜。
稍稍拧了拧湿布,晏承走到他身边,跪坐下来,握着那酒香浓郁的湿布就往他额头上轻轻敷、慢慢擦。像是这样子不知道做了多少遍的晏承望着手下的人,眼里的柔软都要溢出来。他用酒浆沾湿的布给裴时嘉来回擦了好几遍,裴时嘉的脸才渐渐降了温,不那么烫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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