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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孩子向自己跑来,赵昶倒板起脸。赵臻跑近了看见父亲这样神色,先怯了三分,跪下磕了个头,可是赵昶不叫他起来,他顿时没了精神,耷拉着脑袋跪着,眼睛却忍不住瞟向许璟探看他的神色。后面两个人很快也到,就在许沂稍稍畏缩之时,赵琰却笑嘻嘻给赵昶磕了个头,就爬起来向许璟问安,丝毫不担心即将出现的惩罚。
面对着孩子污得东一块西一块的脸,赵昶还是沉着脸,用并不高的声音道:“兄友弟悌,你们学得好。”
赵臻立刻抖了一下,正缠着许璟说笑的赵琰听到这一句,也不免害怕,就势跪下去,手还拉许璟。
这时许沂终于认定许璟就是自己数月未见的父亲,拍拍身上的灰,规规矩矩地向许璟请安。许璟对许沂报以一笑,看见地上另两个蔫了的孩子,笑容没藏住,又被赵琰看在眼里,眼睛顿时亮了;赵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跟着笑了,笑骂道:“家里还有客人在,规矩去了哪里。”但语气并不严苛,赵臻赵琰最是清楚,再磕几个头就起来,果然不见赵昶责备。
气氛既已缓和,许璟便让许沂给赵昶见礼,赵昶细细打量那个孩子,看完了朝许璟看去,彼此眼中就没了笑。
恰这时走廊另一端传来晴翠惊喜有加的声音:“夫人,大人回来了。”
几个人齐齐转过头去,是晴翠和赵府的几个侍女领着李云萝过来,没想到会见到赵昶和许璟,愣过之后这才跪倒一片。适才被赵昶盯得心里发毛的许沂看见母亲与晴翠松了口气,挣脱开许璟的手跑过去,中途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倒把李云萝惊住,作势上前去扶,人已上前两步,看见许沂又站住了,这才不曾上前。
李云萝和夏晴一样,都道是宫中赐宴,最早也要入夜才能回来。她也仅仅为几个孩子打架而来,看见几十步外的许璟,很快镇静下来,等许沂跑到自己身边,她把目光从许璟身上收回,一见许沂,也忍不住笑了,掏出绢巾给他擦脸:“怎么打成这个样子,哪里伤着了?”
晴翠倒比李云萝反应更大些,弯下身子给许沂拍灰:“公子,这是新做的衣裳,这下倒好……”
“晴翠,不要说了,回去再换一身就是了。”
李云萝打断她,牵住许沂向前走,又走到赵昶许璟面前,说:“我还以为你入夜才回去。”
许璟温和一笑:“陛下醉了,这才先回来,正好来接你们。”
李云萝点点头,转向赵昶:“夏夫人也不知将军回来,她稍后也会到。犬子顽劣,冒犯之处,还请将军见谅。”
赵昶别有深意地望了许璟一眼,才毫不介意地笑对李云萝说:“孩子么,打了就打了,你也不要太挂心才好。”说完就叫赵臻赵琰过来赔礼,两人乖乖赔了,许沂乖巧,不等大人交待也上前赔礼,看得几个大人在一旁微笑。
不多时许璟告辞,夫妇二人带着许沂远去,见长廊尽头那三道长短不一的影子,赵昶嘴角一勾,寞寞神色侵上眉间,牵起两个又在他身后偷偷打闹的孩子,在回去的路上问:“这几个月先生都教了些什么,说来听听。”
那日天甫亮,就有人在耳边喊:“公子,是时候起了。”
许沂翻了个身,倒不是太迷糊,声音闷在被子里传出来再听不清是什么。那个声音带上笑意,他这才辨出是晴翠在一旁:“天一亮大人就要带你去出门,公子忘了么?”
一想到这里,顿时有了精神,许沂立刻掀开被子坐起来,面前是笑眯眯的晴翠,利落地把一切都准备好,等他起来就和另几个下人一并帮他梳洗穿衣。因为想到即将出门,许沂按捺不住满心雀跃,连问了几遍:“是这几日都随着父亲么?”
“这次出门足要四五日,前些时候不是都说好了吗,公子怎么临到出门还问。”晴翠知道这是孩子天性,却并不顺着他的话说,把衣服上最后一个微小的褶皱抚平,又拍了拍,“大人与夫人还在等公子呢。”
许璟神清气朗站在檐下看院子里开得正好的桂树,晨光中叶子青翠欲滴。听见脚步声,许璟偏偏目光——晴翠领着许沂过来,还是如几天前在赵府那样,许沂迟疑了一下,才加快步子走过去行礼。
许璟却是早察觉到孩子的生疏与不安,还特意去问过李云萝。李云萝没多说什么,就是一句“你出去这几个月,恐怕比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要长些。”许璟听了便不作声,正好赵昶遣人来约他择几日秋游,问过还有什么人同行,李云萝在旁道:“既然如此,不如带沂儿去,孩子还小,不记生,过几天就不生疏了。再者赵家那两个孩子多半也会去,有个伴也好。”这件事才定下来。
含笑扶起许沂,许璟看了看他的衣着,道:“待你母亲起来,你向她问过安,就可以走了。”
温煦的笑容之下,许沂不那么紧张,想到路上晴翠的叮咛,也笑了一个;许璟伸过手去摸摸他的头,闲聊之际,李云萝也收拾好形容从房内出来。时辰还早,她精神并不是很好,但看到许沂正用小心翼翼又十分关切的目光注视她,硬是打起精神,走到那父子二人身边,手搭在许沂肩上,问道:“都打点好了罢?”
许沂转过脸笑对李云萝:“父亲方才说只等向母亲问过安就要走了。”
“嗯,该说的昨夜我都说了,尤其记得不要着凉。”李云萝看了看许璟,目光还是停在许沂身身上,又细细把昨天交待过的事再说了一次,说得细致无比,许璟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多往她那边看了几眼,许沂却浑然不觉,也是习惯了李云萝的这般细心,只是恭敬地听着,满心欢喜的模样。
说完李云萝也笑了,挥手示意他们是时候出发了,再把他们一直送到门口。许沂上了马车后还是探出头来向李云萝告别,许璟没那么快,低声道:“这几个月有劳你费心。”
李云萝脸上挂着笑,那是对着许沂的。回答的语气则平淡之极,透出浅浅的嘲讽:“这也是我的孩子,你客气什么。”
这话自然传不到许沂耳中,他只晓得没多久车动了,往城东门的方向去。车行后许沂伸出头张望,霄宇一碧万顷,几朵白云如芙蓉堆雪,仿若镶在那瓦蓝之中;太阳虽未探出头,但天光朗朗,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眼看离东门越来越近,许沂眼尖,早就看到骑在马上互相追逐的赵臻和赵琰,笑逐颜开,这才有了真要出门的切实感。片刻后也不等车停稳,就急急跳下去,扑起一地灰,直把自己逼得退了几步,小脸皱作一团。笑声便由不远处的人群中传了过来。
挥开灰尘,他看向笑声中的一群人,笑的只那么七八个,其余十来个桩子一样拉马矗着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群人中虽然陌生者居多,可在扶央时就认得的白令与这几个月常去家中的杜淮,还有只见过一次的赵昶,笑容里都只是看着子侄辈的和气。很快许璟带着许沂走到那一群人面前,让他一一问好。从许璟的语气中,许沂很快分辨出哪些与他父亲熟识,哪些要生疏些,但他却不声张,规矩地见过礼。之后气氛又宽泛了,白令手一挥,笑着对许沂说:“我猜你父亲定不准你骑马,我让人牵了一匹来。男孩子嘛,还一直在车上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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