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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踩到他的脚,步不成调。第一次尝试不那么好,他们一起笑起来,在单簧管清丽舒缓的乐声里停下。少女拒绝了邀请,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他们暂时还无法成舞。玛利多诺多尔踢掉自己的鞋子,只着袜子站在地板上。他太高了,她才到他的胸口。她看见了于是也跟着他,第一只小白鞋落在胡桃木上,清脆的啪嗒一声,第二只她想了想,朝小黄举着拳头,要它的目光聚焦在鞋子上。“小黄?”
“汪呜!”
小黄嗖地竖起了耳朵。贝莉儿将鞋子往走廊那头飞掷,幼犬跳了起来,向鞋子尽力奔跑。
这之间的时间非常短,女孩力气小,小白鞋落在门厅旁,小黄叼起了鞋子就要回来。然后它随着声音扭过头,第二只小白鞋在它头顶上飞越过去。
乐声如此清新羞涩,仿佛少女别过了头,在羽毛扇后摇摆她小巧的头颅,用礼貌的话语向邀请者表明歉意。小黄一张嘴掉下了鞋子,天啊,这样多的鞋子,它快乐地再跳起来,向更远的鞋子奔跑。第二只后是第三只。“go,yellow!”男声快速地响起,黑色的皮鞋,落下的力气那么大,在地板上咚地一声,吓得它往后退了下才扑上去。……然后是第四只,它甩着尾巴,幸福得不知如何是好,在鞋子堆打了个滚,抱住一只开始玩耍。
玛利多诺多尔扶住一只胳膊抡了抡,盛装礼服经不起这么大幅度的肢体活动。他重新将衣服整理平整,贝莉儿笑得停不住地看着他。他假装严肃,但一会儿也绷不住脸笑了。大提琴再起,邀舞者和他一起重新伸出了恳请的手心。
“deardy,please?”玛利多诺多尔笑着说。当然他不需她准许,自动自发地扶上她的手心。他还是太高,两个人的鞋子都是平底,同时脱掉以后也同时地降低了差不多的高度。她的脸只能直视他的胸口,努力抬起头看了一眼,另一只手重新畏缩地放在他的上臂。
她的腰肢很软,玛利多诺多尔虽然心潮澎湃仍有礼地虚扶着,稍微让她借一点力,他们的另一只手轻而有力地交握着,刚开始只要她跟着他的舞步,还不需要更尽情的舞蹈。
虽然音乐放着,他们不遵循乐曲节奏地开始学习,不需要语言,他用坚定熟稔的舞步带领她。一步他进她便慌乱地退,他再退她便被迫腰上的掌束缚着前进。她踩到他的脚,但那力度并不很大。然后他们转了个圈,一阵风带着离心力将她撞进他怀里,贝莉儿扶着他的胸口腿软地爬起来涨红了脸,她开始紧张不好意思,为她给他造成这么多的麻烦。
玛利多诺多尔看出她的畏缩,笑起来。她总是这么为他着想,而会委屈自己。有时候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害羞拘谨?少女仍然拘束而又向往地与风度翩翩的邀舞者交谈,悠长的乐音平缓轻柔,这不是抗拒而是需要接近,温柔而平静,坚定而沉着。他要做的只是去打开她的心,让她明白,告诉她:“这并不可怕。”
“follow,莉莉。”
男子告诉他心仪的女孩,他只想在舞会上与她跳舞。不需紧张,他将带着最大的期待和快乐迎接她。也无需畏惧:这是美好的游戏,她只会享受到在乐声中起舞的欢愉。“don’tafraid。”
“buti……”
贝莉儿结结巴巴,在这种地方可没有手机屏幕,一切都要靠自己的声音交流。但这又和去砍圣诞树时如此不同,那时他们连猜带蒙,一切对话节奏都慢得恰到好处,也不怕会误解和错过什么,而如今在辉煌的乐声里,她不知道应该清晰地表现自己内心的慌乱,她不知道怎样让自己无法协调的身体动起来,跟上他的脚步。
更让她紧张的是距离,她从来没这么长时间地和玛利多诺多尔接近过。握着双手,搂腰扶肩,他那么高而呼吸喷洒在她头顶,她能感觉到到而不由自主地将头别开。陌生人有距离,男女之间也有距离。即使说服自己是朋友和生死之交也没法淡定下来,和他贴得这么近,贝莉儿感到本能的僵硬,若非手套隔着玛利多诺多尔一定能摸到一手的湿滑。
他不听,带着她继续地转圈。她不得不跟上他的脚步,跌跌撞撞,惊惶地叫他的名字。“玛多!玛多!”她要看他们的脚,怕再踩到他一次。花环从她头上滑落下来,交握的双手便松开,玛利多诺多尔替她接住又带回去。“莉莉。”
微凉的手套扶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倾慕者与少女谈得非常投机,她现在应已对他有一定了解了,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知道他是否可以信任。她知道是否能将手交到他的手上,“lookat。”玛利多诺多尔微笑地说。“lookatyeyes。”
她应该能够接住他伸来的手,将自己全然地交给他。无论何种舞蹈都应该是彼此信任和倚靠的,不是语言而是肢体,不是肢体而是贴近了心。她这样地娇小,也不会跳舞,她更应该做的是相信他,相信他能让他带她一同起舞。他们还在旋转,他在微笑,重复地说:“lookatyeyes。”
贝莉儿猛然憋得忘记了呼吸。水晶吊灯之下是那双碧眼,绿得动人心魄。那一瞬间的失神是一个旋转,她的双手失去了依靠而无法着力,她能感受到他有力的臂膀扶着她的腰,她还是踩到了他的脚上,因为她还是不知道应该怎样跟随他的步子。但她突然明白了,……他们在云上飞转。
那一瞬间的晕眩美丽得无法形容,灯光在眼前旋转,圣诞树转了个圈重新回到视野,水晶吊灯光华璀璨。贝莉儿睁大眼睛,她突然有点明白了他的意思。玛利多诺多尔歪着头看她忍不住笑出来,他知道她知道了,华尔兹的乐趣。
玛利多诺多尔不喜欢华尔兹,那不是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舞蹈,而是因为他不喜欢所有能和他这样亲密地分享相舞的人。如今他有了。
“doyouknow?”他问,贝莉儿犹豫地点点头。他搂着她又转了一圈,脚步坚定地踏在地上,她的足尖轻盈,被他带着旋转,如蝴蝶飞舞,轻点在地面。第二下的旋转前所未有的好,乐声陡然高昂,邀舞者带领少女下了舞池,他们站定相互行礼,开始共享这支美丽的舞曲。
贝莉儿在第三次旋转又踩到了玛利多诺多尔的脚,但她笑了出来。他跟她一起笑了出来,这样单臂搂着女孩跟着他转可是个力气活,玛利多诺多尔今天最缺的就是力气了。他松开固定她的下巴,重新将手握回她的手上。他问:“莉莉,believe?”
为什么不相信呢?她当然相信。他太高了,她将脖子微微低下一点,玛利多诺多尔没有组织,她仅是克制着自己,看他身后的圣诞树。竖琴是金色的,壁炉的火焰熊熊跳动,一切都如此快乐,她笑着用力点了点头。
双手重新稳定地互相握住,一边……保持平衡,另一边,是轴心。他们停顿了一下,找寻乐曲的节拍,然后舞开始了,他们重新开始旋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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