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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晁南连同几个侍卫正与对面的贼人厮杀,彼此人数差不多,实力也相当,一时竟分不出胜负。两方陷入鏖战,不免都有些焦急,其中以匈奴人更甚。毕竟晁南等人只需拖下去,总能等来上林苑的援兵,匈奴人却不能,若无法及时突围逃脱,便唯有死路一条。虽然被派来大汉当探子,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他们什么都没探听到,稀里糊涂死去毫无价值。这是他们所不愿意接受的。树林角落里,赵繁静静看着眼前战局,岿然不动,颇有几分坐山观虎斗的意味。而他身边的栾大就不这么淡定了。“二王子,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援兵一至,事情就不容我们控制了。这些人一个都不能留,尤其是匈奴探子。“看东宫那几个宿卫的打法,明显是想留活口。若有活口,我们的计划就会败露。唯有死无对证才能置身事外。”赵繁瞄他一眼,自然明白他此话何意。匈奴人是他掳来的,计划虽是刘闳制定,但从头到尾都是他在行事。若要暴露,他首当其冲。他敛下神色:“我此次上京是为质子,不能带太多人手,心腹就更少了,拢共这么几个。无论匈奴探子还是东宫宿卫,实力都很强劲,未必能在短时间内全部击杀。万一出点纰漏……不知二殿下是否有后手?”“殿下的计划都已告知二王子,哪里还有其他后手。至于二王子担心之事……”栾大眸光闪了闪,再次看向战局,“二王子不必过谦。“双方对战多时,都已现疲软力竭之态,二王子身边即便就这么几个人,也非寻常之辈,你们当日既能顺利拿下匈奴探子,现今拿下战局也不成问题。”赵繁没接话,转而道:“其实有个更稳妥的法子。”栾大愣住:“什么?”“不是有火药弹吗?火药弹能炸太子,也能炸他们。用火药弹远距离攻击更为妥当,也更迅速,更能保障不留活口。”栾大心头一紧,面上笑容有些牵强僵硬:“二王子说笑了。火药弹何其重要,防守何等严密,我费了许多心思,也只勉强带出来一个,已用在太子身上,如何还有其他。”“是吗?”赵繁语气看似平淡,可栾大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的意味,抬眼看去,但见赵繁微微勾起唇角,右手缓缓举起,手中正是一颗火药弹。“那我怎么从地下挖出了这个?”栾大面色倏变,双手下意识握紧,极力掩饰心中慌乱:“这……这是……”“不是说了吗?地下挖出来的。”赵繁指向战局,“就在那块地面。除了我手中这个,应当还有两三个。我还以为是二殿下的布置呢,想着二殿下当真是算无遗策。”栾大整张脸又青又白。地下的火药弹确实是他埋的,就连地上也做了些处理,就等着赵繁加入战局后点火引爆,一网打尽。哪知赵繁竟早有准备,猜中他们的心思,截留了他们的后手。栾大嘴角抽了抽,犹豫数息,瞬间做出决定。杀死赵繁是不可能了,但至少要先将对方稳住,把今天这关应对过去。“或许当真是二殿下的布置吧。只是其中许是出了什么纰漏,没来得及通知我。二王子,既然有火药弹在,不如快快动手吧。”时间紧迫,确实要速战速决。赵繁只想自保并与刘闳维持微妙平衡,并不想跟对方撕破脸,所以懂得适可而止,不再多言,拿出火折子点燃引线扔出去。然而预料之中的巨响没有传来,爆炸也没有出现,火药弹在地上滚了几圈,悄无声息。栾大懵了,赵繁也懵了。后者看向前者,立即将其抓过来,卡住喉咙:“说,是不是你们的手笔,你们莫非还做了其他布置?”栾大只觉得冤枉:“二……二王子,没有,真的没有。明明……明明会炸的。就算一个出问题,难道地下埋的两三个全出问题?只需碰上火星子,至少地下的那几个也会炸。二王子,不是我,我不知道。”赵繁神色不定,一边觉得栾大的表现不像说谎,一边又唯恐自己算错了哪一步,入了刘闳的圈套。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闯入:“我们作证,不是他干的,他确实不知道。”赵繁栾大脸色倏忽变幻,几乎同时往声音处看去,头顶参天树木的枝丫间,两个少年立于枝头,握着长剑,抱臂观望。大树枝叶繁茂,将两人身影遮挡得严严实实。若非二人主动暴露,谁又能发现他们的存在?两人一前一后借着参差的枝丫自树上跳落,对面而立,不是霍光卫不疑又是谁?赵繁栾大惊恐不已:“你们……你们不是已经……”“已经什么?被炸死了?”卫不疑轻笑,“抱歉,让二王子失望了,我们可没这么容易死。”霍光接着道:“说错了,二王子只怕与你身份不符。我们是该叫刘繁,还是虞繁?”赵繁心头猛地一沉,没等他反应。霍光话音落下,身后瞬间出现十几个侍卫,环成人墙,挡住赵繁等人的前路。与此同时,后方也突然出现好几个人,强势加入战局,配合晁南将匈奴人全部斩杀,转而围过来,同样环成人墙。至此,赵繁栾大并心腹随侍被团团围住,再无出路。博望苑,内殿。刘闳跪坐在地上,浑身发抖,额头后背冷汗涔涔。刘彻没有打他,没有骂他,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直接吩咐丰禾端了温水进来,亲自拧了帕子为刘据洗脸净面,又拉他入屏风后更换衣物。父子俩亲亲热热,刘闳却仿佛坠入冰窖,汗毛竖立,四肢百骸尽皆泛冷。一切都如此平静,可越是平静,刘闳越是悬心吊胆。因为他很清楚,平静之下藏着的是狂风暴雨,是波涛汹涌。随便一个浪潮打过来,都能将他淹没。他整个人都哆嗦着,心中恐惧宛如涟漪,不受控制地一圈圈扩大。换完衣裳,刘彻与刘据自屏风后出来,刘闳瞬间抖得更厉害了。就在这时,殿外侍卫禀报:“皇上,太子殿下,霍侍读与卫侍读已将赵繁等余孽全部擒获,前来复命。”刘据看向刘彻,刘彻点头,刘据立刻扬声道:“让他们进来。”似栾大桑枝这等手下人便不必入殿了。霍光卫不疑只让人押了赵繁上前。赵繁此时发髻散乱,衣衫破碎,伤痕累累,更是被五花大绑,对比刘闳,那可真是惨不忍睹。当年刘陵身为皇室翁主,刘彻好歹让人给其松绑看座,而今轮到赵繁就没这个待遇了。他只能被迫跪着。但好歹有几分气性,知道事已至此,绝无生路,没有多此一举求饶,他轻轻瞥向刘闳,只一瞬又收回视线。算算时间,刘闳与他应该差不多同时落败,他的身份大概率不是刘闳说的。那便只能是刘彻与刘据早知实情。赵繁抬眸,神色平淡:“就算要死好歹让我做个明白鬼。不知陛下与太子可否告知我何处露了破绽。”刘据欣然应允:“你既然如此诚心诚意的问了,那孤便大发慈悲地告诉你,不吝赐教。”刘彻:……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差点笑出来。“你可还记得你入京时给各宫送的礼?手笔之大,让人咋舌。若只是如此便也罢了,但给孤与父皇的礼单中有二物。与和氏璧同出一源的玉璞以及随侯珠。”赵繁点头:“不错。此二物是我精心挑选,就为了能配得上二位身份,不知哪里有问题?”“传闻这两样东西当年都被始皇所得,藏于秦王宫。后来秦朝消亡,它们也便不知去向。”赵繁仍旧不解:“不错。但被始皇所得只是传闻,即便为真,前朝末年,战事四起,各地纷乱,王宫中遗失的珍品名品不知凡几。”所以仅凭玉璞与随侯珠能代表什么?若真能从这两样东西看出他的身份,他又怎么会选。
“本来确实代表不了什么。”刘据眸中带笑,“但你们应该算错了一件事。你们以为你的身份唯有身边心腹知晓,却不知采芹与撷芳也知。“她们不但聪明地发现了你的存在,更聪明地发现你母亲用来贿赂京中各官员的财物不对劲,远超淮南给予之量。”赵繁顿住,脸色阴沉。刘据继续:“撷芳死后,孤与父皇依照刘陵送出的礼单,能查证的都摸排了一遍,发现数目确实不小,而且其中有两样古物很不寻常,声名在外,还都是春秋战国年间珍宝,传闻中后来被始皇所得。“但那两件东西贵重程度远不及和氏璧玉璞和随侯珠,因而彼时孤与父皇就如你所想,觉得前朝散落民间消亡之物何其多,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你的出现。”刘据轻叹:“子女或容貌、或性情、或为人处世,多少会有几分肖似父母。你言谈有度,表现出的那份长袖善舞,颇有几分刘陵的风范。“再加上玉璞与随侯珠,难免就让孤联想起前两件物品,从而生出疑惑。于是孤派燕绥南下去了一趟淮南,你猜孤发现了什么?”赵繁默然不语,脸色却更白了两分。“你若是刘陵的孩子,生父是谁?不排除真的是赵婴齐。但这样一来无法解释刘陵为何有这么多财物。南越可没这份能力,即便有,赵婴齐也没这么大方。“孤百思不得其解,想了许久,突然想到一个人。看你的年岁,刘陵怀你的时候,或许正是她前任夫婿身死之际。若说你是刘陵与前任夫婿的孩子,也并非不可能。“尤其是刘陵性子倨傲,不会轻易给人生孩子。当年她曾说过,前任夫婿是难得真心待她,她也曾真心待过之人。“唯有曾真心待过,才会如此甘愿。更重要一点,也是我们一直忽略的一点。她的前任夫婿,姓虞。“天下虞姓不少,却也不多。虞氏名人,能数出来的没几个,但其中有一位女郎,具体名字不知,被人唤作虞姬,乃西楚霸王项羽最宠爱的美人。1”殿内侍卫全部怔住。不是,殿下之前和他们略微透过一点东西,赵繁是刘陵跟前任夫婿的孩子,但没说前任夫婿还有这层身份啊!这……这也太劲爆了!不会是项羽的……念头刚起就听刘据道:“燕绥去深挖了一下虞家,查到虞家掩埋的族谱,按你父亲的辈分,当唤虞姬一声太姑祖母。“燕绥还找到一位虞家的老忠仆,他当年侥幸逃过一劫,只能装疯卖傻,隐姓埋名。从他口中,我们证实了虞家族谱的真实性。“并且他还说,刘陵杀夫之时疑似已经有孕。彼时她闻不得腥味,曾有过几次干呕。这几乎佐证了孤的猜想。”侍卫们齐齐松了口气,还好只是虞家之后,跟项羽无关。刘据又叹:“当年高祖虽先一步攻入咸阳,却未正式占据咸阳,对秦王宫的美人宝物,全都未取。而后项羽入关,屠戮咸阳,杀子婴,烧王宫。“王宫内的宝物,一部分被项羽搜罗;一部分被宫人哄抢,下落不明;更有一部分被烧毁消亡。“可这些都是传闻。谁知道后两者是不是项羽故意放出的消息,实则八成宝物都入他囊中呢?“若真是如此,这批宝物去了哪里?后来项羽乌江自刎,楚地归降,高祖在此间收获的钱财珍宝数目可远远不够。“项羽如果真藏了这么大一个宝库,此等秘辛必不是一般人能得知。但身为爱姬的虞姬不是一般人。她可能知晓,就代表虞家也可能知晓。”赵繁深吸口气,闭上眼又睁开:“太子殿下果然心思细腻,观察入微。宝库确实是项羽的。“当年鸿门之宴,项羽放走刘氏高祖,范增便猜到他会败。所以提议搜罗秦王宫金银珍稀,力主建了一座宝库,预备项羽落败后有东山再起的资本。“偏偏项羽不肯按他的路走,不但与他离心,最后当真兵败,宁可自刎也没过江东。致使他的布局全废。“我生父也确实是虞家后人。他深爱我母亲,将这个秘密告诉了她。母亲得知后欣喜若狂,觉得可以将宝库据为己有,供淮南所用。“偏偏父亲不肯,虞家二老也不肯。二老固执,说这是项羽的,即便项羽死了,虞家也不能擅自盗用。若项羽留有后人,要等后人来取。若项羽后人断绝,就当没有宝库这回事。“父亲想法不同。他认为项羽所得也是前朝之物,前朝所得更大多为他国之物,本就没有所谓该是谁的一说。他不反对母亲取用,但不许母亲多取,恐生祸患;更不许母亲借此行谋反之事。”刘据恍然大悟:“所以刘陵杀了他,甚至杀了虞家满门。刘陵的杀心不仅仅是因淮南王逼迫,防备虞家告发,更是为了夺宝。“这么大的秘密,虞郎君都肯告知刘陵,刘陵却……当真是冷酷无情啊,虞郎君实惨。果然冤大头也。”赵繁不以为然:“你当母亲杀死父亲,自己就不心痛吗?然而做大事者,当断则断。有些牺牲不可避免。“父亲死后,母亲大病一场,避出淮南偷偷为其守孝,借机偷偷剩下我,更在那时偶遇赵婴齐,故意引诱,就为了给我寻一条后路。“她就算身边男人不断,却从未忘记父亲。父亲于她而言是不同的。所以她为父亲建冢立碑,年年为父亲祈福祷告,望他来生平安顺遂。”刘据哑口。这是三观问题。三观不同,没必要浪费唇舌。他淡淡道:“怎么暴露的,你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想问?”赵繁愣了下,反问道:“你不问我宝库在哪里?”刘据嗤笑:“孤问了,你就会说吗?”“我说了,你同陛下会放过我吗?”“不会。”赵繁也笑了:“那我为何要说?左右都是死。我何苦在死前送你们一座宝库,白白便宜你们?”“说得有理。”刘据点头,半分不意外他的回答,并不强求,淡定挥手吩咐,“带下去吧。”两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正要去押赵繁,但见赵繁突然暴起撞向侍卫,脚尖踢向刀柄,长刀出鞘,升至空中又落下,赵繁侧身换位,利用长刀的自由下落割开身上绳索,转瞬握住刀柄,杀向刘彻与刘据。同一时间,殿外没能进来,被刀兵架着脖子的桑枝等人听到声响,仿佛听到了号令一般,瞬间暴起而攻,招招拼命。殿内殿外杀局再现。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际,刘据霍光卫不疑似乎早有准备,几乎同时抽出兵刃,齐齐对准赵繁。刘据弯腰转身,避开赵繁的刀尖,自下而上对准其心窝;霍光卫不疑腾空而起,一左一右,自上而下,对准其咽喉;三人三面,非但阻住赵繁进攻之路,也卡死赵繁两大命门。赵繁在树林中本就已经经历了一场鏖战,身上多处受伤,力有不逮。刘据三人又非花拳绣腿,身手都不俗,配合默契,占尽上风。眼见三人利器贴近赵繁,就要取赵繁狗命之时,房梁上一只羽箭飞来,正中赵繁后心。赵繁身形一滞,轰然倒地。刘据神色闪烁一瞬,压下心头情愫走上前:“乌孙公主的事情才发生过久,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呢,你莫非以为我们便这么蠢,同一次亏还能再吃一次?”虽说前一次也没吃亏,乌孙公主被及时反杀,但毕竟历经过一回,自然是防着的。刘据轻嗤:“自不量力。”赵繁却笑了,他如何不知这是徒劳呢。但左右都没有活命,为何不拼一把,就算死了也是个痛快,总比被带下去受尽屈辱与折磨再被枭首腰斩要强。万一成功了,能拉个垫背就是大赚。他嘴角扯了扯,双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可惜箭在喉头,无法发出完整的音节,只听到呵呵的出气声。鲜血不断从箭头处与口鼻中喷出来,赵繁胸膛起伏了好几下,最终缓缓归于平静。但他的眼睛仍旧大大睁着,死不瞑目。对着的方向好巧不巧正是刘闳,甚至那一箭喷发的鲜血也大部分溅在刘闳脸上。这是刘闳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面对死人,偏偏对方还是与他合谋的赵繁。赵繁就这么死在他面前,那他呢?刘闳咬紧下唇,浑身颤抖如筛糠,双眸满是惊恐与骇然。!时槐序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希望你也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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