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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的前面,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林間山霧,身後,是如狼似虎的遼北叛軍。
賀蘭香毅然往前跑去,步履艱難。
她所穿的乃是就寢所用的紗裙紗袍,足下所踩的,也是用於室內走動的軟底綾鞋。這樣的一身,享福時穿著倒舒服,輪到逃命,便成了磨人的累贅。
賀蘭香摔了一跤,紗袍被割出一條大口,雪白藕臂暴露在外,軟鞋也被沙礫硌壞,穿透鞋底。她不敢猶豫,起身時順勢踹開腳上的軟鞋,下意識回了下頭。
茫茫白霧下,她回眸一瞥,烏髮雪膚,朱唇妖艷,周身如繞雲霞,活似狐仙現世。
鐵蹄聲近,弓弦嗡鳴,為叛軍在放弦瞬間看清她的臉,握弓的手一抖,對準她的箭尖偏向別處,徑直貫穿了她身旁的筆直修竹。
竹裂聲清冽響亮,震耳發聵。
賀蘭香來不及慶幸箭尖射偏,滿腦子都是一個念頭——他們果真是沖我的性命來的。
她的步伐死死僵了片刻,再動身已是來不及,叛軍喝馬上前,輕鬆將她包圍。
賀蘭香從未見過如此駭人的場面。
這些馬比成年男子還要高得多,馬上的人遍體冷甲,連臉上都戴著鐵覆面,覆面漆黑嚴密,唯有兩隻眼睛裸露在外,無數道目光齊刷刷投向她,陰陰冷冷,比蛇眼睛還要可怖,活似從地獄裡爬上來的修羅惡鬼。
「我,我夫君是宣平侯謝暉,」她全身顫慄,進退維谷,強撐著威脅,「你們倘若敢動我一下,他,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
話音落下,這幫人笑了起來,笑聲里是顯而易見的譏諷。
賀蘭香心裡徹底沒了底。
這時,只聽又是一道沉悶的馬蹄聲響在耳側,場面頓時寂靜。
那群「惡鬼」讓開去路,如群狼俯,一雙雙眼睛或敬畏,或尊崇地望著馬上來者,姿態安靜恭順。
馬蹄聲進了包圍圈,停在了賀蘭香的跟前。
賀蘭香抬臉望去,只見男子身披重甲,面戴鐵覆面,整個身軀被冷鐵包裹,即便騎在馬上,也能看出身長九尺有餘,身姿巍峨壯碩。
在他的身下,青黑相間的駁色大馬呼哧滿鼻熱氣,瞪著炯炯有神的左右眼眸,盯看獵物一般盯看賀蘭香。
賀蘭香腳底生根,動彈不得。
遼北終年積雪,苦寒異常,連帶從那裡來的人,也像寒冰成精,不帶丁點活人生氣。
她要被冷窒息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明明兩炷香前,她還是千嬌萬寵的侯門貴妾,所煩惱的無非是荔枝甜牙,制香無酒,眨眼功夫,她便成了孤立無援的亡命之徒。
不行,她不能就這麼等死。
有風而過,竹枝搖晃,雨點自竹葉澆下。
霧水沾衣透,烏髮貼雪肌。
弱柳般的美人斂緊了衣衽,濃密長睫小心翼翼抖動,受驚了的鵪鶉似的,連頭髮絲兒都透露著「我見猶憐」四字。她輕抬眼眸,含怕帶怯地望了眼馬上的魁梧男子,眼底濕潤緋紅,水光瀲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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