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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夜旷庭,是珠珠常年最好的玩伴。
珠珠边走边逛,约莫半个时辰,不知不觉走到了御苑的莲花海。正值盛夏,莲花放肆地绽放,几乎要霸占整片海池,将那些舟船都逼至海池一角,紧紧挨成三排,开不得船。
夜深了,天是黑的,水瞧着也是黑的,莲花默默无语,周遭万籁俱寂。只有众船之中一舟独亮,映出舟内一人的淡黑轮廓。
异常安静。
珠珠第一次见这般场景,不由呆住。那舟内的人十分警觉,感觉到有人靠近,立刻从船舱内钻出来。
珠珠与他四目相对,只数秒钟,珠珠就认出他是谁。
那是每年除夕夜家宴上,端坐在最高位,俯视众生的父皇。
竟在三更船舟上,再窥天颜。
珠珠赶紧下拜,“孩儿参见父皇。”她悄悄用余光去瞧皇帝——父皇仍是英俊的,微白的两鬓又添着沉稳,只是不知为何?父皇的鬓角处垂下来一缕乱发,晃晃悠悠,令人不安。他鼻梁过分高挺,在恍恍月光,显得有些阴郁瘆人。
珠珠畏惧,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却听见皇帝温柔暖和的问话传来,“你觉着这夜莲,好看在何处?”
珠珠一怔,低头琢磨该如何接话,却听见皇帝又道:“夜风寒凉,早些回去吧。”
珠珠急忙抬头,皇帝却已不见踪影——他就像传说中那样,武功入臻,来无影去无踪。
翌日,喜讯传入后宫——皇帝予公主良田三万亩,赐号福成。
珠珠十三岁,终于有了自己的封号,成为福成公主。
这一年的冬天,京师又下了雪。雪一化,春很就快来了,福成公主也如冬进春般,心里起了变化。珠珠开始偷偷地照镜子,甚至大着胆子,偷了一块贵妃的眉墨,悄悄攥在手心里,一整个白天都不敢拿出右手来。晚上回到寝殿,她不会研,就在胭脂砚上瞎研一气,然后描在眉上。小丫头手不稳,抖,眉不慎描偏,墨染了大半个额头。珠珠急忙用手去擦,却忘记手上沾着墨,一瞬间成了大花猫。
珠珠瞧着镜子里的自己,着急,满头是汗,她掏出帕子沾取桌上茶水,再拭,可那眉墨品质优良,怎么拭都拭不掉,反倒是小花猫彻底变成了小黑猫。
珠珠面上愈发渗汗,想哭,却偏忍着不哭……夜再深些,万籁俱寂时,她还是忍不住伏于桌上,掉下数滴眼泪来。
翌日清晨,珠珠唤来值早班的宫娥,让她帮着擦洗。那宫娥瞧见公主模样,想笑不敢笑,将头埋低,以袖掩口道:“喏。”
宫娥取来净水,烧开后晾至温热,将绢帕子沾湿,先在公主脸上轻轻抹一层水,然后再抹一层特供的玉膏。那膏子一上脸,顷刻起沫,再换了新帕子来,重新沾水,细细给珠珠擦脸,黑墨一点点清除。那宫娥手法柔得很,令珠珠丝毫不觉得疼。
末了洗完,那宫娥并未离去,只是低头半跪,双手扣盆,轻声道:“奴婢倒是知晓一些妆法技巧。”
珠珠一听,正合心意,便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主殿下的话,奴婢晓绿。”
珠珠让晓绿留下,贴身服侍了。
晓绿颇擅妆容,教与公主。珠珠伶俐,不出两月,已将晓绿的技巧尽数学去。晓绿无技可教,珠珠便开始自创技法,妆容,她自有一番悟性,无论是发髻、花钿还是眉目,总是前无古人,其她宫人只有模仿的份。
再后来,珠珠已不满足局限于妆法,连衣衫裙袄,她也开始亲自画图裁剪,别致精巧……渐渐地,亲近珠珠的妃嫔们又重新多起来,她们在白天造访笠雪殿,向珠珠请教妆法打扮,夸公主“妙手天成”,待敲了未钟便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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