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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他的成长，也确实如此，那些梦境越来越模糊，他几乎已经不记得了。直到今年年初的时候，他梦见了一次无比逼真的世界末日，虽然情景完全不同，却和从前的感觉很像，不过也只是一场梦而已，他并未当真。

谢一言讶然。

明晟川所说的，是巫族灭门时候的情景，而那个坠入山涧的人明显就是自己。至于后来的世界末日，那分明是被卷入了她“梦境”的结果，这么说来，明晟川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卷入梦境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我做的梦这么重要？”

也是，一般人谁会把梦当成一回事呢。

谢一言无话可说。

“其实有时候我觉得我梦里见过你，不过，哈，错觉吧，你们长得不一样。”明晟川随口道。

梦里的少女要更美，她的眼睛清灵不染微沉，却也没有丝毫感情，只在家园破败的时候才流露出浓浓的悲伤。谢一言不同，虽然有时候他会觉得谢一言和梦中的少女很像，可是谢一言身上有烟火气，尤其是打电竞的时候，她和最普通的小女孩一样，灵动，有朝气，有小心思，有求胜的欲望。

谢一言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人，而梦中的少女更像一个梦。

他心痛于梦中少女的境遇，但他还是更喜欢摸得着看得见的，会笑会跳还能带他上分儿的优秀员工谢一言。

见谢一言沉默不语，明晟川在她额上一弹。

“这种鬼话你也信？三岁的时候明佳丽同学就不相信了。”

“……”

谢一言扭头：“走吧，第二轮交锋要来了。航航，你也跟上！”

“是的！长官！”中二少年丝毫没有收到这些奇怪设定的影响，对于这场战斗乐在其中。

谢一言默默叹息，眼前不是细究的时候，救出航航才是关键，还好她可以确定，明晟川没有恶意。

只不过，有一件事让谢一言耿耿于怀。

巫族那一代的事，她最后的下场其实并没有人知道——谢氏一族的神女，巫族的国师，临死时，孤独一人，万念俱灰。亲随为了护送她逃亡，纷纷死于巴族追杀，最后她被困在谢水畔走投无路。她并不是非死不可，巴君主许诺过她许多优越的条件，但是为了巫族一脉，她非死不可。

她向谢水之神起誓，以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为代价，灵魂，肉体，与生俱来的卓越才能，以一切，换一道河流，一道保护巫族最后的老弱妇孺的河流，但凡巴族人踏入这条河流，便将噬魂蚀骨，灵魂永世不得超生。

巫族国师谢一言身死的那一夜，天空劈下一道巨雷，在巫族的神殿前开辟出一道深深的沟壑，阻拦了巴族铁骑的进程，而与此同时，谢水猛涨，流入了神殿前的沟壑，行程一道天然的支流。奇迹发生了，但凡踏入这条河流的巴族人，全部染上了怪病，没多久巴军营内便有近一半的士兵倒下了。巴君主心有不甘，铲平巫族只有一步之遥，只有这一步，在这一条浅浅的河流面前却难如登天。

在天意面前，巴国军队退却了，巫族血脉借此得以保留，巫族人相信这是上天的神迹，是天不让巫族灭亡，他们相信这是巫族的圣女用血肉换来的庇护。

这些是谢一言后来翻阅谢家的藏书才得知的，但是这些事作为传说流传后世，她也不知道真假，毕竟她已经死了。至于现在的谢氏，也未必就是当年的谢水巫族一脉。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哪里是什么庇护，什么天意，那其实是更为可怕的东西。

圣女谢一言一生只有活在巫族部落的宫殿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她被灌输的全部信仰是神明与族人，她把自己完全活成了一个符号。一个从未做过“人”的人，一个生下来就被封为“圣”的人，当族人被屠杀，神明冷眼旁观，她唯二的信仰顷刻全部崩塌。在临死之际，谢一言心怀的并不是爱，并不是纯净的祈祷，而是恨，是复仇之火焚心蚀骨，是报复之心恨意滔天，她与谢水之神订下了交易——并非救赎，而是诅咒。

是的，被神明钟爱的少女在学会爱之前就学会了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