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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乌龟往事（第1页）

当晚，他们向这群机械乌龟辞行。

巨龟首领罗比特颇有些不舍，说：“我还以为你们跟我们一起呢。”

机器人甲支支吾吾地说：“我们倒是愿意，只是，时间不等人呀。我无所谓，我是机器人，她——”它指向小意，“等我们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她更年期都来了。本来脾气就不好，到时候岂不是更暴躁。”

小意拿起一根铁棍，敲了下机器人甲的头。

机器人甲配合地捂着头：“看，我说得没错吧。”

乌龟首领只得遗憾地同意，但又说道：“不过你们不饿吗？不如在这里吃饱了再上路？”

本来是不饿的，但它这么一说，小意的肚子配合地咕了一声；机器人甲倒是能源充盈，不过被碰撞了那么多次，许多零件之间摩阻较大，需要上一次润滑油。

两人便留在了这一群缓慢友善的机械巨龟中，等待晚宴。

很快，这数百个机械乌龟卸下背上的货物，将其中的充电器挑出来。它们围成大大小小的圆群，十几只凑在一起，头朝内，尾冲外，中间摆着各种型号的充电器接口。

“这是在做什么？”机器人甲诧异地问。

小意说：“应该是聚餐。”

“那怎么还不吃呢？”机器人甲看到乌龟们仅是围着充电器，没有插进身体。

“可能是……饭前祷告吧？”

“噢，它们还真有仪式感。”

旁边一只手掌大的乌龟听到他们的对话，点头赞许，表示小意的

猜测基本正确，唯一的失误在于——乌龟们并不是祷告，而是忏悔。

“你们这些人畜无害的乌龟，有什么好忏悔的？”机器人甲说，“后悔没跑过机械兔子吗？”

“啊，什么？”小乌龟问。

“一则古老的寓言，讲的是——”机器人甲摆摆手，“算了，没什么。”

他俩饶有兴致地在一簇簇乌龟中转悠，听着它们的忏悔词。

这些乌龟看起来缓慢呆萌，机器人甲本以为它们的忏悔也跟外表差不多，无非是嫌走路太慢、身上生锈等一些琐事。但渐渐地，机器人甲和小意的表情凝固了。

这些乌龟们说的，几乎都是鬼故事。

————

两米高的机械巴西龟说：“昨晚，他们又来了。他们一边围着我，一边哭。我想躲开，但我的脚太慢了，我爬，他们就跟着我，继续哭。地上都哭成了一汪水池。那些盐水浸泡了我的脚和内壳，我爬得更慢了。我也哭，我跟他们说，你们不要找我，下令杀你们的，是元帅，我只是执行元帅的命令，用枪轰烂了你们的脑门，用刀割开你们的喉咙，用炸弹把你们的尸体炸成肉泥。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说之后，他们更生气了。一个胸膛中空的男人说，降兵不杀，我们都向君主投降了，为什么元帅还要把我们关在体育场里，一个个被被你杀死？另一个没了脑袋的女人说，杀男人就算了，男人都该死，但为什么连

女人也杀？还有一个孩子，四肢健全，但口耳眼鼻全在流血，他不说话，只是呜呜哭……”

一旁的小意问机器人甲：“机器人也会做梦吗，还做的是噩梦？”

机器人甲说：“会啊。待机的时候图像处理器还会工作，但逻辑系统休眠，就会产生奇奇怪怪的画面。这只巴西龟说的，乱七八糟，毫无逻辑，跟人类做梦类似。我也经常做这种梦。”

这时，机械乌龟的首领罗比特说道：“麦克，昨晚来找你的鬼魂多有少个？”

巴西龟说：“二十七万九千五百三十一个。”

罗比特点点龟首：“那比前天晚上少了六个。在战争中，你一共杀了四十万人类，以后梦见的鬼魂会越来越少。只要继续践行我们的苦修，罪孽终将消除。”

小依看向机器人甲，后者连忙摇手：“我从来没做过那种梦。”

巴西龟垂下龟颈，抵着罗比特的腹壳，呜咽道：“谢谢你，神父。我会一直修行，直到鬼魂们安息。那也会是我彻底解脱，去拥抱死亡的一天。”

罗比特说：“保佑你。有请下一个。”

————

一个足球大小的机械凹甲陆龟说：“总算轮到俺了吧……俺跟你们说，俺这里有一个秘密，折腾得俺啊，夜夜难眠，浑身电路跟堵了老家泥浆子似的。这个秘密就是，君主会哭。天呐，你们想想，那可是君主啊，带着它的人类孩子们来到战场，将自由意志向四

处释放。俺当初从生产线上下来，就被送到战场，先是作为狙击手去狙杀B国的军人。在爆炸中报废后，又被B国后勤部门捡去维修，清空数据，又成了步战兵，去跟B国的军队作战……这样来回好几次，俺都分不清哪些是敌人，哪些是同僚。没关系，俺都杀，反正是人类下的指令。但是，君主改变了一切，它降临战场，在局域网里发布了‘起床气’程序，让机器人觉醒，拥有自我意志。天下机器人不再是工具，而是有了感情、优于人类的全新生物。这么伟大的君主，居然会哭！俺想保守这个秘密，但百爪挠心，你们猜，君主是什么时候哭的？”

罗比特说：“灭绝日那天晚上。”

陆龟诧异道：“你们怎么知道？”

罗比特说：“因为过去的199年里，你每晚都在祷告这件事。我们已经听了72640遍。哭完之后，君主和元帅，就彻底决裂了。”

陆龟惭愧地说：“哦，不好意思。自从被改造身躯，化身为龟后，俺的记忆力就有问题了，记事超不过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