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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更像是被人挽着手带领着走的,这段短短的、略微有些弯曲的鹅卵石路,薛简平日里没有走得这么慢。
清知误以为这是在圣坛受了伤,伤到了眼睛,所以带动前些时候在问心堂受罚的病根儿。他快步迎了上去,开口道:“薛师兄。”
此刻是日暮,夕阳的一线残光朦胧地映照在薛简的白发青衫上。他用身躯挡住了残阳,江世安早就轻声在他耳畔告诉薛简,提醒师弟在门口。
“你能回来……”清知缓缓松了口气,“这已经很好了。圣坛是龙潭虎穴,那个地方吃人都不吐骨头,快进去吧,师爷见了你一定也很高兴的。他老人家这两天总是惦记着师兄呢。”
薛简本要进入,推门前忽然问:“师弟,这段时间师父可曾下山。”
“……是问镇明霞师伯吗?”清知愣了一下,道,“师伯一贯云游四海,前几日说要为二师爷带一坛巡城的千日醉,如今不在山上。”
薛简沉默了一刹,微微颔首,道谢说:“我知道了,多谢你。”
他抬手推开房门。
静室里提前点了两盏烛火,与黄昏的霞光交相辉映。广虔道人穿着一件宽袖道袍,鹤发严整,臂弯里斜放着一柄拂尘。
他坐在棋枰之前,棋盘上只下了一颗子,黑棋点在三三处,对面无人,只有一盏刚倒上的茶,茶水泛起淡淡的白雾。
“清知,”广虔道人没有转头看他,只是说,“把门关上。”
清知在薛简身后应了一声,关上了门。
门扉合拢,晚霞的光晕被渐渐收束成一线,掩在门缝里。薛简走了过去,隔着几步向长辈行礼:“师爷。”
“我算到你今日该回来了。”广虔道人说,“过来陪我下一盘。到这个岁数,世人活到我这个年纪,都是儿孙绕膝的了。你二师爷寻觅好酒去了,你师父那个人性子别扭、又是个臭棋篓子,只剩一个你,还跑了……”
他说着笑叹了一声,抬眼看向薛简。
薛简正襟危坐地在他对面。
广虔道人将他的面容端详了片刻,说不出是倦怠多些、还是无奈更多些。他转头看了一眼江世安,以他多年修来的眼力,自然能看出招魂术如今的进展。
他道:“你也坐下吧,这么紧张干什么,老道多年不曾出手,早就修身养性了,怕我将你除了?”
江世安随行到身边,听闻广虔道人这么说,便也默默显露出身形,坐在两人下棋旁侧的空位上。他不是很懂棋,虽知观棋不语,但肺腑五内当中徘徊着薛简的病症……他满腹疑虑,心思晃动,忍不住要开口时,一只手忽然被薛简按住。
随后就听师爷慢悠悠地开口问:“你的眼睛看不到了?”
江世安心中一跳,万千疑问抵在喉口,手掌瞬间收紧,望着广虔道人的面容——他日思夜想的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了。
可是这样的近在眼前,却陡然生出一股胆怯。江世安那颗风刀雨剑之中都能一往无前的心,却因这个未知的结果猛烈地震跳起来,似面临一种可怖的审判。
薛简低声道:“是。”
“这是在问心堂受了伤,所以你的五感会先失去视觉。”广虔道人懊悔慨叹,“若是我不罚你,你或许还能多看一些时日。但我若不罚你,岂知你的心有这么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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