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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阁。王夫人神色沉重:“你没弄错?”“没有。”王大郎摇头,“琉璃街匆匆一瞥,我没看仔细。但当年之事是我们动的手,若万一……”王大郎深吸一口气,不敢想这个后果:“兹事体大,我当然要弄清楚。街内人太多,不便寻找。我就在出口寻了个不起眼的隐蔽处蹲守,果然又见到了她。“她带着斗篷,遮住小半张脸,只留另半张脸露在外面。样貌有些变化,脸颊消瘦,眼睛也不如从前灵动,面色较常人苍白,乃病弱之态。“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许多,与我们记忆中有很大差别。我当时都愣住了,差点没敢认。若换做其他与之不相熟的人,只怕真要以为是看错,或者认定是单纯的人有相似。“可我们两家同宗同族,十几年来关系密切,你们闺中时还是好姐妹。就算数年不见,就算面貌气质有所变化,我也确信,那就是她。尤其……”王大郎神色一凛:“我让人撞了她一下,状似不经意扯到她的斗篷。斗篷滑落大半,我看到了她被遮住的脸。左侧脸颊边缘有十分明显的烧伤疤痕!”“烧伤……”王夫人呢喃着,眸光闪动。王大郎自然明白她想到什么。疤痕不奇怪,但偏偏是烧伤。当年那把火就是他放的!综合种种,此事结论毋庸置疑。那就是他们认识的王婉仪。她没有死,从火海里逃了出来。王夫人心尖一紧:“你说她当日跟一个男子在一起,举止亲昵,似是她丈夫?”“对,妹妹可知那男子是谁?”“谁?”“赵过。”王夫人顿住,这名字有点耳熟,略想了想,眼睛睁大:“在太子匠艺大赛中位列前三,做出三脚耧与曲辕犁的那个赵过!”王大郎点头:“不错。”“大赛前三都可向太子求一件事。据说公输庆与庄青舟都求了,唯独赵过还未求。”王夫人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抿紧双唇。此事她原本没在意,但如今得知赵过的妻子是王婉仪,那么他们所求就很可能是……王夫人心尖一颤,转瞬又摇头:“这个承诺他们恐怕还没用。我今日刚见过太子,不论从态度还是反应与言行来看,他应该都暂不知晓。”这是不幸中的万幸,说明他们还有补救的机会。王夫人想了想,详细问道:“她这几年怎么过的,如何跟赵过在一起,与赵过关系怎样,这些可有打探清楚?”“自然有。”王大郎回答,“赵过出身农户,从前家贫。自大赛中脱颖而出后手中才宽裕。公输家赠送了宅邸,他不愁居住,就用太子赏赐的钱财购置马车,买了两个奴仆,一男一女。“我分两边下手,一边让人拐弯抹角去问这对奴仆,一边让人旁敲侧击试探赵过。收集两方信息,大概了解了经过。“当年赵过是在山中捡到受伤的王婉仪,将她带回家救治。后来两人互生情愫成了亲。这几年一直生活在冀州乡野。夫妻俩感情不错。“不过有意思的是,赵过似乎只当她是寻常遭难的孤女,并不清楚她的身世过往,更不知道她与我们的关系。”王夫人愣住:“不清楚?”“对。关于这点,我特意亲自去试探过。赵过不像是什么城府深重之人。若他得知,面对我时,言行举止或是神情面色不会半分不露。“我状似无意与他们几个格物司的人偶遇。他的反应同其他人一样,只当我是天子近臣,宠妃兄长,恭敬有礼,客客气气,没有半分不妥。”王夫人神色闪动:“我与她现今身份悬殊。她很清楚奈何不得我,既然报仇无望,说与不说又有什么区别?何苦告诉赵过,将他拉进自己的仇恨里。”到底是十几年姐妹,略微思量了下,王夫人就猜到了王婉仪的想法,心头略松了两分,转而又道:“当然这都是从前,现在她知道有机会,自然不会甘心就此放下。不过……”王夫人一声冷嗤:“如此大仇都这般瞻前顾后,优柔寡断,思虑众多。赵过这个梯子已经摆上来,她竟还担忧胜败,恐伸冤不成会连累赵过。这种人当年若进了宫能成什么事!“哼。既然她还未开口,那就让她永远也别想再开口。”前头语气满是嘲讽,后一句又带着森森寒意。王大郎眼中亦划过重重杀气:“放心,交给阿兄。阿兄当年能弄死她一回,而今就能弄死她节完整章节』(),而在她头顶。见她不说话,赵过更担心了,扶着她的肩上下打量:“是不是伤着了?婉仪,伤哪了,你告诉我。”王婉仪神思不属,面色煞白。心底不安越来越大,思绪越陷越深。今日之事看似意外,可若不是意外呢?如果……她不敢想,却又忍不住去想。“婉仪,你别吓我,你到底哪里受了伤。”赵过抓住王婉仪,王婉仪终于回神,反手紧紧拽住赵过,力道极大:“郎君,我们走,我们快走。回家,立刻,马上,不要在此地逗留。”
赵过莫名其妙,但见王婉仪神色哀求,忙抱住她:“好,我们回家。我这就带你回家。”夫妻俩带着仆婢离开。徒留一众围观人群窃窃私语。酒肆掌柜与伙计更是奇怪。竟就这么走了?不讹他们就罢,居然连医师都不要他们请,甚至不怨怪他们两句?这对夫妻是不是不太对劲?不管赵过对不对劲,王婉仪是很不对劲。直到进了家门,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可身子仍旧在抖。赵过倒了杯水给她,将仆婢遣走,半蹲着握住她的手,言道:“婉仪,你是不是怀疑刚刚的是有蹊跷?”“我……我……”王婉仪睁大眼睛看着赵过,“郎君……郎君怎会这般想?”“婉仪,自从入京,不,是自从让我上京开始,你就心事重重。婉仪,我一直不想逼你,所以你说你要好好想想,我便让你想。可我现在要问一句,你还没想明白吗?”赵过面容冷峻,第一次神色如此严肃,让王婉仪愣住。“婉仪,你说过,我们夫妻一体。既是一体,你的事有何不能对我言呢?”王婉仪嘴唇抖动着,内心挣扎。“你怀疑今日之事不寻常。若你猜测为真,可有想过这代表什么?我知道你不说必然有你的顾虑。但如果事情发展这一步,你的顾虑是否已经成真,你还有隐瞒的必要吗?婉仪,你极力隐瞒的秘密,是不是跟王夫人有关?”这一句出来,王婉仪目瞪口呆。赵过苦笑:“你说想求太子殿下一件事,却又犹豫再三不知该不该求。有什么事是连太子殿下都可能办不到,或者不方便办的。“尤其你刚到京那日,问了我许多关于王夫人的情况。婉仪,你……你也姓王,你是不是……是不是跟他们家有关系?”王婉仪这下更震惊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双手一抖,手中水杯骨碌碌滚落在地,水花四溅。这番模样,赵过便知自己猜对了。他再次握住王婉仪的手,认真道:“婉仪,告诉我。关于你的过往,你从前不愿说,我便不问。但我现在不能不问。“因为我不想哪一日见到的不再是你的人,而是你的尸体;更不想直到()你死我都不明白你为何而死!婉仪,我需要知道,我必须知道!”王婉仪忍着泪水,艰难启唇:“好,我说。”然而她还未来得及开口,但听外头敲门声,随后仆婢匆匆来禀:“郎君,娘子,门外来了个小孩,带着好些侍卫,说……说他是太子,要见你。”赵过≈ap;ap;王婉仪:!!!一个时辰前,宫中。刘据乐滋滋一边捣鼓新饮品,一边横了少府寺卿一眼:“少府寺卿,孤跟你有仇吗,你要这般害孤?”少府寺卿:!!!“殿下何出此言。臣冤枉。殿下,臣只是来给殿下请安,如何会害殿下!”刘据哼哧,呵呵两声:“既不想害孤,那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少府寺卿一头雾水,刚才那话?他仔细回忆自己从进门到现在可说错了什么。没有,完全没有。不就是同殿下请安,恭维殿下两句,然后试探性问殿下是否有了新的巧思?这里面哪句“害”殿下了,半点没有!刘据撇嘴:“孤若是没记错的话,柏山才做出木鸢与热气球,都是按照孤之前答应你的,交由少府。这才过去多久,你又来问!”少府寺卿陪着笑脸:“这不是大军出征,木鸢与热气球暂且不需要再制了吗。臣想着这两样东西不似马具等物,不必大批量生产,也不必长期生产,如今歇下来,少府那边又得了闲,刚巧殿下这不也歇好一阵了?”歇一阵怎么了!歇一阵就开始催他干活了?刘据怒目:“你是周春富吗?”谁,周春富?少府寺卿一脸迷茫,瞄了刘据一叹,试探性提醒:“殿下,臣不姓周,也不叫春富。”“不重要,孤看你以后就叫周春富好了。因为你不是周春富,胜似周春富,再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名!”刘据呵呵,直接令丰禾端着东西跟上自己,迈步出门。少府寺卿赶紧跟上:“殿下,殿下,等等,臣还有没说完呢。臣没有要催殿下的意思,臣只是想问问,问问而已。臣想着……”刘据刷一个眼神扫过去,燕绥藏海晁南稳稳出现在身后,挡住少府寺卿去路。少府寺卿:……很好,又是这招。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殿下这招果真是……百试百灵!咬牙切齿。打又打不过,也不敢跟东宫干架。所以能怎么办?出宫回府,凉拌!不过临走前,少府寺卿还是没忍住瞄了眼刘据扬长而去的背影。哎,殿下不易讨好啊。他是不是得换个方式?诶,不对,他现在最紧要的是不是先弄清楚谁是周春富?听殿下的语气,这个周春富似乎不简单?托腮,深思。另一端,刘据完全不知道少府寺卿已经越想越歪,他已经至了温室殿。真巧,李夫人也在。刘据眉毛挑了挑,但面色如常,笑着问好,李夫人也福身见礼。彼此打过招呼,刘据很自然地坐到刘彻身边,吩咐丰禾将托盘里的茶壶与杯子拿过来。刘彻轻笑:“又做了新吃食?”刘据眨眼:“父皇怎知是新的,不是以往便有的?”“闻着不似以往有的,而且若是以往便有,也值当你这般巴巴儿亲自送过来?”说到这,刘据忽然觉得有点委屈,目光幽怨:“我什么都想着父皇,做出东西从来都是第一时间送来给父皇,父皇却不想着我,一点都不心疼我。”刘彻顿住,神色狐疑:“不论地方或郡国上贡何物,朕哪回不是先紧着你,若有稀罕的,也是让你先挑。”“可是你……你罚我的时候也特别狠心。心硬得很。硬是让我抄了一月的反省书。我天天哭着求你,你都无动于衷。我抄的手都酸了,哭得眼睛都红了。尤其我这脆弱的心灵,好受伤的。”一边控诉一边做“西子捧腹”状,甚至还偷偷瞧他的脸色。刘彻差点气笑了:“是吗?朕既这般狠心,那再抄一个月也无妨吧。不然如何对得起你所谓的‘心硬’二字?”本以为会得到一通安抚,觉得可以趁机“得寸进尺”的刘据:!!!他停顿一秒,瞬间反应过来:“什么心硬,什么狠心,父皇怎么可能对我狠心,父皇的心最软了,最是疼我。”刘彻挑眉:“哦,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那肯定是我刚刚没睡醒,脑子迷糊说错了,我说的明明是舅舅。舅舅才是那个心硬如铁的人。”不在场还要被拉来挡枪的卫青:……刘彻勾唇,轻嗤一声。刘据上前耍赖,抱住刘彻的胳膊:“父皇,我只是想让你哄哄我嘛。你说我不对,我有错,我认了也挨罚了。“可我费心费力做出东西,想助你一臂之力,顺利夺下河西。你不夸我就算了,还罚我一顿,现在连哄我一句都不肯。”说得可怜兮兮,表情委屈巴巴。刘彻到底心软了,觉得照他这个角度,似乎确实挺委屈的。刘彻无奈失笑,勾唇宠溺道:“罚归罚,朕也没说不赏。木鸢与热气球皆是奇袭利器,柏山当赏,你也当赏。”对于赏什么,刘据无所谓,他要的不过就是刘彻一个态度,一句肯定而已。听到这话,小脸已经扬了起来,心满意足,又继续高高兴兴为刘彻介绍新饮品:“这个是牛乳茶,用牛乳与茶混合制作的。”刘彻尝了一口,吃着稍微甜了两分,不太合口味,但想到儿子刚刚说的话,到嘴的评价咽回去,言道:“还不错。”刘据开心地翘起小尾巴:“我做得东西当然都不错。”刘彻忍俊不禁。刘据心情好,也不介意大度点,又倒了一杯递给边上的李夫人:“李夫人也尝尝吧。”李夫人还没接,刘彻便道:“这壶小,一壶里就两三杯,你自己吃吧,不用给她。她吃不得。上回你送来的牛乳糕,她吃了两块便肚子不舒服,还请了侍医。侍医说她是食用不得牛乳。”李夫人福身赔罪:“殿下做出的好东西,特意送于妾,可惜妾没这等福分。是妾的不是。还是殿下与陛下共用吧。”“什么福分不福分的。许多人都有吃不得的东西。有人吃不得牛肉,有人吃不得大豆,你只是吃不得牛乳而已。吃不得牛乳的也不只你一个。”刘据不以为然,但说到此,心中突然一顿。他记忆中还有个人吃不得牛乳,但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不过……刘据抬眸又看了李夫人一眼,一边捧起杯子喝牛乳,一边心念转动着开始思量。脑子里的电视剧中似乎有提到过,吃不得牛乳之人,是因为乳糖不耐受。而乳糖不耐受似乎具有一定的血缘遗传性。譬如母亲有,孩子可能也有;姐姐有,妹妹可能也有。并不绝对,但确实有这种可能。还有他之前觉得李夫人眼熟,姐姐们都当他是因为正旦日见过一面。他原本也这么一位。但现在仔细思量,李夫人与她虽然不是很相似,却也有那么两分的。如果……会不会……如果是,那李夫人又怎会是李延年的妹妹?李延年……刘据猛地一惊。怪他只见过李延年一面,差点把李延年忘了。若是……若是这样,那么事情岂非很有问题?刘据瞄了刘彻一眼,几次犹豫,最终按压下来,咕噜咕噜一口气将牛乳茶快速饮尽,站起身来:“喝完了。父皇,我先走了。”刘彻顿住:“才来多久,这便走?”“我忙着呢!”刘彻无语:“又忙什么?”刘据眨眨眼:“不告诉你。”“去吧去吧。”刘彻没有多想,直接挥手。出了温室殿,刘据直接吩咐丰禾:“去叫燕绥藏海过来,孤要出宫。”丰禾不解:“出宫?”“对。孤要去找赵过。”刘彻神色闪烁。他要去见赵过,更准确说,是去见赵过的妻子。他需先验证下自己的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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