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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柴篌生性自负,在汴京无有深厚根基可言,动乱平靖后急不可耐开始清算咸亨旧势,他找借口查封鄣台,一时间朝廷都城人心惶惶。
汴京超七成公卿朝臣勋爵贵胄做过鄣台客,鄣台被查抄后,不用柴睢采取行动,朝臣为保自己反而第一时间联合起来“抱团取暖”反抗柴篌。
大选消息放出去前,内阁每日收到政务问题之折、疏、札、陈条、封事等日均高达千余件,文书在内阁里高高堆摞,官员进门甚至无从下脚,大有咸亨八年八月青天换色前的架势,骇人。
查抄鄣台动静大牵连广,汴京府大狱跟着喧闹若市,皇帝不愿听老丈人刘庭凑哔哔赖赖劝阻,兀自执行自己计划,在一片沸反盈天中当朝宣布出年春要提前举行大选,不仅如此,适龄王公子弟官宦子弟也要从中选妻。
内外公卿看到如此利益调和,部分人表示非常心动。
柴篌这套组合拳打得可以,怎料柴睢使坏,凿了漕运上挂羊头卖狗肉的走私船,并将之伪装成意外翻船引其他公门衙署及时介入,查出大量东珠、珊瑚、象牙等贵重物。
走私相当于当面锣对面鼓和内阁朝廷对着干,事情无法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幕后主使刘毕沅再如何自保也会亏损巨大。
禁中大内,中宫:
年初一晚膳罢,柴篌怀抱八个月大的女儿逗着耍,小丫头尿湿裤子,他把她交给奶妈抱下去收拾。
没了小娃娃闹腾,殿里安静下来,皇后刘俪吾愁肠百结又温柔体贴叹道:“我们家目下人少,今晨又惹恼新前,听说她一怒之下转头去了梁园,太上对那丫头总是宠溺,两相比较之下,不知明日她还愿否回来家,全怪我不好,不该顾虑那么多,给你说出嫁女初一不得回娘家的话。”
柴篌最是爱重发妻善解人意,更心疼她大度知礼,解着腰带脱被女儿弄湿的常服外袍气愤道:“不让新前进来是朕之令,她在宫门外骂你,别以为你不说朕就不得知,明日她最好别回娘家来,不然看朕怎么收拾她,没大没小的东西!”
刘俪吾接过柴篌解下的玉带,爱惜地抚摸了两下上面的云龙纹才递给宫女,继续动作温柔地帮丈夫脱外袍,低声细语好生劝道:“你不要生气,新前年纪小,一团孩子气,她觉着自己在婆家受了委屈,转头总要找个甚么由头出出气,她骂我便骂呗,只要能让她消气,我受点委屈不算甚么。”
刘俪吾话语温柔无匹,柴篌越听反而越生气,冷脸评价道:“她还年纪小,当几年娘亲的人了,谁同她那般幼稚?照朕说,她要再这样不知好歹下去,何泰钊迟早同她解婚,可怜何御史当年被强招为驸马,一册宗籍生生断了他大好仕途,这换谁谁能过那委屈日子,也就何泰钊是真君子。”
刘俪吾拿起宫婢捧的干净外袍为柴篌穿,照顾得简直无法更周到:“男人们的事我不懂,但解婚怕是不容易,你忘了,新前与何驸马的婚事是太上当年做主结成,太上私1新前,新前爱重何驸马,他二人这桩婚事不会轻易解。”
柴篌沉默片刻,抽身躲开发妻不让继续为他穿衣,随便拢着衣襟过去坐到旁边,若有所思道:“明日得让新前进宫来,爹娘皆在这里,她再同我们赌气也还是得初二回来娘家,明日,以阖家团圆之由请柴中绥也来,如何?”
待大选之后他准备做件事,那事如果能得太上梁王表态支持,则会如虎添翼,这个时候他要尽量和柴睢打好关系,他知柴睢十之八·九不会答应,但该试还是要试。
“啊……”刘俪吾露出不解之色,想了想,善解人意道:“太上自幼继承宗祧,与我们已非同脉,她会理会阖家团圆之说?再者,她不是受伤卧病了么,除至大内宫宴也没能请她出来。”
柴篌笑,按按发妻头:“你这个笨女人,这样好骗,当初朝廷要是受玺给你,你现在岂不是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刘俪吾用柔弱无骨的手反拍柴篌手,娇嗔道:“女人家笨些好,我男人圣明英武便足够了,你说是罢?”
柴篌对女人这副模样非常满意,拉着她手把人拉来坐到他腿上。
殿内宫婢悄无声息退下,柴篌毫无顾忌把怀里人亲了又亲,蹭得满口唇纸朱色,气粗声低道:“篌几世修来如此福分能娶你为妻,梓潼2吾爱,万千不够。”
刘俪吾被亲得浑身无力,一摊水般依偎在年轻男子怀里,柔软指腹一点点描摹摸着男子形状清晰的喉结,呵气如兰道:“你对我越好,我心里越愧疚,毕阮兄长之事我多少听说了些,这回,你无论如何不能再轻易饶过他了,‘走·私’,光听着这两个字便吓得我心惊胆战,他这回是捅破天,捅破天了……”
说着哽咽出声,听起来好生难过。
一番话听得柴篌实在心疼,她哽咽起来时更是惹得爱怜。
抱着妻无比温柔地亲了再亲,指腹在那并无泪水的眼下擦拭两回,轻声细语比哄孩子耐心千万倍:“怎会捅破天,莫忘了你男人就是天,大舅哥这回虽多少会受到些牵扯,但有你男人在,你甚都不要担心,你身体不好,不哭了,好不好?”
柴篌越劝,刘俪吾啜泣声越紧,用力攥着柴篌胸前衣物,把脸埋进去:“我愧对你,我愧对你,不要再对我这样好了,你不知,今日整天我心里如同有把匕首在不停地剜,直到方才看见你抱着小公主玩耍,我才明白我心里是在疼我们那个福薄的孩儿,他若是还在,今年也该满五岁了,阿篌,可是他没了,他没了呜呜呜……”
他们夫妻成婚六年至今,头个胎儿小产,第二胎得了个儿子,是为宋王府嫡长孙,宋王夫妇高兴得未待孩子满月便向朝廷上书奏禀,于王府大摆筵席。
可孩子十个月大时,宋王夫妇照顾时不慎叫孩子染了风寒,没几天便夭折,从那时起至今,刘俪吾与公婆结下深仇大恨,后她又再怀过四胎,把脉皆为女,被她做主给尽数打掉,柴篌的妾小倒是为宋王府诞下了几个孙女,确然柴篌至今膝下无有嫡出子女。
提起曾经那个孩子,柴篌仍记得他笑起来的天真纯粹模样,心里偶尔也会隐隐作痛。
想起那可怜孩子,柴篌对宋王夫妇之憎皆会更深几分,沉默中,男子把后槽牙咬紧又松开,可是为自己千载名声计,有些事他不得不做。
“卿卿,”柴篌搂紧怀里女子,诚挚如在神明面前赌誓,“你放心,朕这辈子一定一定会对你好,倾尽所有地好。”
君无戏言,得男人如此承诺,刘俪吾把脸更深埋进柴篌胸膛,轻轻哭泣出声。
刘俪吾在心里在想,只要刘毕沅那头蠢猪不会被走私事连累过甚,自己便对刘庭凑那老不死的有了交代。
女子在丈夫面前装出无比孝顺亲长的模样,可私下来,没几人知她有多憎恶刘庭凑父子两个。
刘俪吾始终认为自己是全天下最最凄惨苦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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