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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宋里（第1页）

沈付情看了眼帮自己背着琴的京枕桥，故意挑逗他道：“今日让京大公子，谢谢啦。等改天我做东，为公子摆上一桌，怎么样？”

“（笑）不必。上次给你买的琴本就不合你手，答应你了回头为你换一张，却被杂七杂八的琐事拖到现在。而且你跟我从江舟城出来，路上帮我不少，这琴也是应该的。”

沈付情的笑容僵了一下，这话听着没毛病可让她听起来就是有哪不顺耳朵，好像京枕桥一直算着他们彼此间的账，生怕多吃她一顿饭就又欠了什么东西，总要两清才好。若是朋友间也就算了，可是她放着千金日子不过陪他京枕桥出来游荡，就为个“朋友”？

可他们之间早就迈过了朋友的界限，却又好似情人未满不足为名，这种两边晃悠的暧昧与疏离让沈付情很不舒服。她不清楚京枕桥到底想要什么，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更不清楚自己这样跟在京枕桥身边算什么。

沈付情：“枕桥，你……”

京枕桥：“嗯？”

沈付情驻足，垂下眼轻声道：“你……算了……”

京枕桥一怔，而后几步追上她，“怎么了付情？有话说就好，何苦闷——”他被沈付情突然转过来的身子止住了话，看着她抬起的眼睛，刚听她启唇而出一字，却被身后的卖花摊贩截了话去。

摊贩：“这位阔少爷！您瞧瞧我家这些花！光鲜亮丽可香着呢！好花配佳人，给您情人也买支吧！”

沈付情合上了唇，扫了眼花摊，又看着京枕桥。京枕桥回头看着摊贩，礼貌笑道：“我们是朋友……”沈付情眸子晃了一下，偏开脑袋苦涩一笑，自己走了。

京枕桥看着她背影，沉沉呼了一口气。他其实知道沈付情是何心意，成日浪荡烟花柳巷的他怎会不懂女人心思。他处处留情欠满了一屁股风流债，可他却从没有对任何一个人直表心意，也从没答应过任何一个姑娘娶她过门，他沾花惹草，却又在姑娘愿意为他掏心时，选择避若蛇蝎。

他在“情”这一字上，总是清醒地装糊涂，却又没那和对方一刀两断斩个干净的决心，他知道这样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可他就是这样，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只知道自己在感情上，一向虚伪，他心知肚明。

……

秋棠坊外，宋里蹲坐在墙根，嘴里叨着随手拔的狗尾巴草。那位少侠跨出秋棠坊，眉眼一偏正好看见了他，便走过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宋里瞟了他一眼，现斗笠下的少年头披散，在后背处束成了一根长辫，长眉平缓，眼里带花，一身质朴，却干净利索。

宋里冲他笑了下，道了声：“少侠。”

“我叫季平尘。”季平尘把自己随身的剑靠在墙上，“怎么坐在这？”

“（笑了笑）嗨……早上得罪了那小爷，听说他爹在京中刑部做官，坊主把我骂了一顿，我这一月，白干……”

“呃……抱歉。”

“（摆摆手）和你没关系。就是早上没得罪那小爷，他们也变着法扣工钱，习惯了。”

“既然如此，我看你这里的工作，可能也挣不了多少钱，怎么不换个地方？”

宋里歪歪头看了他一会，而后把脑袋扭回来道：“换个地方？我这种能去哪干？跑来跑去，可能跑到最后什么都没了，人家不挑我的就算不错了。我们这种，只为生活，没那些能让我们再挑三拣四的了。”

季平尘：“……”

“我这还算好的了……我之前还见过一个人，文化人，说起话来头头是道，却跟我干一样的活。”宋里又拔了根草，“都说什么‘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可读完还是一样来讨生计，你说这世道怎么了？”

有人生来就富贵，有人生来就遭罪。有人生来只能被世界抵触，却有人生来就可以拒绝世界。

江楚回秋棠坊时，现坊外有官吏带着两个下手，手里端着纸笔，在问着院墙边蹲坐着的两个少年什么。再近点不难现，这像极了以前的采诗，是朝堂上新下的政令。

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

宋里挥挥手遣走了那官吏，季平尘瞧见走过来的黎江楚，起身和宋里做了个别，压了压兜里边沿，和江楚错身而过。宋里上下打量了江楚衣着，连忙一拍屁股就准备起身弯腰，嘴里熟练道：“呦，客官！坊里瞧瞧？我们有……”

江楚“我就落脚贵坊。”

宋里一听，嘿嘿一笑，又蹲坐了回去。

“在这儿干多久了？”

“快一年了。”

江楚点点头，“打算继续干下去？”

“干呗，不干能去哪……”少年把背靠在墙上，“刚才那少侠也问过我。别的路，不是没想过，我爹娘一直想让我好好念书，然后当个官。但家里穷，书都是我爹了打猎，回来换了别人折角缺页的老黄本，字儿都看不清。考了四五次，连乡里的都考不出去，还把家里考了个叮啷咣当响，我还学个啥劲？”

宋里又薅起一根草：“再说了，我也不想当官，当官的有几个好的？我可不想跟他们穿一条裤子。我就想等哪天我也捡着本秘籍，我闯荡江湖去！又是轻功又是点穴……”少年说到此处，把嘴里的狗尾巴草一把拔出摔在地上，还想说什么，见不远处来了个客官，又立马起身笑迎了上去。

江楚盯着宋里的背影看了几秒，余光瞧见了带着一身阴雨似的赶回来的沈付情，甚至连能让他打声招呼的机会都没有。他看向那不远处的京枕桥，待他走过来后，和他对了一眼，见他心不在焉地笑了下，自己也就什么都没问，和他一起转身便进了坊。

他们坐在小船上一阵漂，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到些消息——四鼎楼拍卖会。江楚回了屋子，看了眼仙婆又看了眼备考的韩书良，决意把邵岭涯推出屋子，直到一处空旷静谧的角落，确定了四下没人后。

江楚胳膊肘搭在邵岭涯靠背上问道：“广纳四海，鼎宝而升。说说吧……”

邵岭涯：“看来大人已经听闻‘四鼎楼’的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