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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三三章 膂密上（第1页）

豳地距离京邑，较呈邑到京邑的路程略短，大约有两百二三十余里。以使团的行进速度，大约六天到达。但他们第一天需要辞别宗宫，第三天又提前宿营燎祭先妣，耽误了一点行程，需要多花一天时间。

这一路上，行军宿营有行人仲干，起居饮食有次兄仲宁的家宰，基本不用季丰操心。他留心于两人的诸番安排和调度，自觉学到了很多；而他成熟有节、异于寻常未冠少年的举止，也让副使仲相、行人仲干等属下渐渐膺服。

或许是怜他在这个年龄，就要出远门为邦奔走，从母季任给他准备的用度很多，再加上次兄仲宁的赞助，那可不是一般的丰富了。这从辎车的数量就可以看出，整支百余人的扈从队伍，共有十车的辎重；他一个人的用度，就另外装了三车。

这么多的用度，哪怕加上使团诸人的份，季丰也肯定用不完，于是他吩咐家宰把肉干、肉醢等分出六成，交给仲干去改善扈从们的饮食。平时也经常请几位执事者来他的幕帐，一边用餐一边闲叙，四五天下来，诸人之间就很快熟稔了。

到了第六天，看着已进入豳地，再有一天的行程，即可沿泾水河谷上溯，西行进入涧沟河谷，季丰趁着餐后时间，向行人仲干问道：“我曾有闻，豳京旧地一带，有一些膂族之人定居，行人可知此事？”

“在下略有所闻，”仲干点了点头，“在下出身左遂小宗，宗主去年派宗人前来豳京祭祀先祖，发现有人擅据我周邦旧地，还曾予以斥责……却不知那些人是出自膂族。”

“居然还有这事。”季丰叹道。

左遂姬姓小宗的宗主，是担任左遂大夫的伯栒父，即上次飨礼上提议重返豳地之人。他派人前来豳京祭祖，这一点都不奇怪，而他之所以急着提议回返，或许就是发现有人开始擅据旧地了？

正沉吟间，仲干拱手问道：“敢问内史，是如何得知其身份的呢？”

（）;（）　　季丰看着在座诸人，除行人仲干外，还有副使仲相、司徒之子贞、家宰觯，都有相当的知情权。

他也就无须隐瞒，说出了此次往聘密须的原由，并进一步说道：“膂人曾为我周人盟友，他们前来豳地，乃生计所迫，也未惊扰我周邦先人，反而有通风报讯的功劳。我听邦君、世子和执政的意思，并不欲苛责他们。”

“邦君、世子一向仁厚。”副使仲相赞道，仲干、贞也纷纷应和。

“我还听闻，近来他们担心义渠再次南下，有意投靠我周邦，却又自知擅据我周邦旧地，担心我们不予接纳，甚至给予责罚……这却是小看我周人的度量了。”

季丰笑了笑，顺势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我想派人前往联络那些膂人，传达邦君、世子的仁厚之意，并接纳他们前往周原。这也是发扬我周邦的徕民善政，行人可有合适的人选吗？”

听季丰把事情提到了邦政的高度，仲干自然无法拒绝。他略一思索，向季丰回禀道：“可调拨数名擅长走马的斥候，自带粮食，前往豳京联络膂人。”

走马即为骑马，是斥候的必备技能，有厉害的甚至能够骑马泅渡漆水乃至泾水，故而也被称为斥骑、候骑。如今距离密须已经不远，抽调几名斥骑关系不大。

“善！”季丰笑道，这下算是对得住阿蘋了。

想了想，他又吩咐家宰觯：“宰觯，可从我的用度中取出一些器皿，当作送给豳地膂人首领的礼物，今晚就要备好。”

季丰觉得，这样的礼物，肯定更能表达出周人的诚意，并得到他们的喜爱。

在这个时代，离开邦国的荒人，虽然不用承担赋役，却也无法得到邦国的保护，须独自面对敌人、野兽以及灾害的侵袭；他们也无法通过交易得到农具、器皿、衣服等，耕作技能、水利设施非常落后，日子普遍都十分潦倒，远不如周邦的那些国人、野人。

（）;（）　　“唯。”家宰觯领命而去。而眼见事情议定，诸人也纷纷告辞。

到了第二天，队伍到达泾水河谷，行人仲干如约派出五名斥骑，令他们泅渡到北岸，前往豳京一带联络膂人。而大部队则须沿泾水河谷上溯八十余里，到达涧沟支流，溯流前往密须完成聘问。要等到他们回来时，再带上愿意前往跟随的膂人，一同返回周原。

考虑到联络不便，季丰又给斥骑们加了一条命令：“和膂人接洽后，弄清他们有多少人口，有多少存粮，尽量多动员一些人随我们迁移。如果有什么疑难，需要我们提供支持或保证，可遣一人赶上队伍禀报。”

“内史所虑甚是，”行人仲干向众斥骑道，“你等务必遵行。”

实际上，这些关键的讯息，斥骑们都会留意，如果有情况，也会考虑派人汇报请示。但有了季丰这番话，他们就更能拿定主意了。

仲干是司马仲宁的亲信虎臣，临来之前，仲宁特意交代他，说公子丰未曾出过远门，也未曾担任过职司，难免有思虑不到之处，让他多番用心辅佐。可这几天下来，他发现这位公子年龄虽浅，行事却极为妥帖，已经隐有上位者的威仪和仁厚。

“大宗嫡脉，毕竟不凡啊！”

……，……

作为泾水支流的涧沟，其长约百里，后世号称“百里溪”，亦称达溪河。其沿岸的土地，与北部同为泾水支流的黑水流域一起，构成了密须的核心地带。而密须的邦邑，即坐落于涧沟中上游北岸，与黑水亦相去不远，名为‘吉邑’。

和周邦的召、呈、眉诸邑等类似，吉邑的称呼也是象形得来。吉邑所在的什字塬，位于涧沟、黑水之间，乃后世整个陇省境内，仅次于董志塬的第二大台地，南北十余里，东西长达近百里，土地平整而肥沃，宜居且宜耕，是密须崛起为大邦的坚实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