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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谈什么孩子?”老大夫眉目倒竖,怒道:“他身子虚亏成这样,这一胎想必是保不住了,想要孩子,至少将养三年再说。”
萧挽缘叹了口气,对她而言,这孩子不过是个还没成型的胚胎,不过看庾睦这两日在乎的劲头,倒像是把它当成了寄托。情知他心里肯定不好过,便想开口安慰他。谁知还没张嘴,庾睦却从椅上软软滑了下去。
“哎,庾睦、庾睦……”
那大夫也似吓了一跳,立刻从位置上弹起来,和萧挽缘一道把人扶了,安置在一边的塌上。见萧挽缘倒像是真的着急在意,便皱着眉道:“你不像是凶残心性的人,这孩子是保不了几天了,你往后既还想要孩子,就别那样待他了。”
“哎,我知道了。”
“嘴里说晓得了,心里不知听进去几分,”老大夫抱怨了一句,开了一张药方给她:“到前面抓药,给他喝一个月……哎!你们什么人,怎么胡乱闯进来?”
萧挽缘抬头,正看到丫头打扮的女子走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中年的女子,那女子一进来便四下打量,浑然不管那老大夫的斥骂,看清楚床上躺着的人,又看看她,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大小姐,竟真的是你……”
萧挽缘一阵错愕,脑中飞快地闪过庾睦对自己讲解过的情况,想想会称呼自己为“大小姐”的,想必是萧家的下人。但她脑中并无对这个人的印象,庾睦却又恰巧昏倒了……
“大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少相公是怎么了?”见萧挽缘只是紧紧皱着眉不说话,来人的眼神便看向床上,疑惑道:“莫不是病了?”
“唔,是啊。”
萧挽缘含糊着答道,一面转到塌边,一伸手便把庾睦抱了起来,打算取了药回去。那跪着的女人也已经飞快地立了起来,一看她要走,连忙去拦:“少相公既然有了身孕,大小姐如何不搬回家去住?也好有人照顾着少相公呢。”
萧挽缘目中微微一闪,这女人方才还问她庾睦是怎么了,现下却对他怀了身孕的事一清二楚,可见心思绝不简单,不管是为了什么原因来的,她都不想叫她如愿。想着便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的拉扯,取了银子让店中小二去抓药,抱着庾睦退开一步,道:“不必了。”
“大小姐,大相公也让你回去呢,还有老爷身边的钟叔,也跟着来了,都说要接您回去……”
女人又拦到了她身前,甚至殷勤地接过了小二递来的药包,指着门口的轿子躬身说着。萧挽缘迅速看了一眼,已经看到了几个类似护院的人,看来若是她不走,这些人就要押着她回去了。她不知“自己”身手如何,何况现在手里还抱着人,与其在街上闹得难看,倒不如先随了她们回去,好歹那家中也是萧江愿的血亲家人,哪怕里面有些不坏好心的,总也还有她身生父母不至于会害她。
庾睦被她抱着上了轿,还是沉沉地昏着,萧挽缘伸手轻轻摇他,才算把他弄得清醒了一些,忙压低了声音道:“我们要回萧家去,你最好保持着清醒,不然我可就要被拆穿了。”
她一面说着,一面不经意地伸手在他眼角擦了一下。庾睦方才在昏迷之中,却还是止不住眼泪,直到她提起萧家,才像是从孩子的事上暂时摆脱了,惊醒了一般,急促地出声问道:“萧家?”
“嗯,”萧挽缘简短地描述了一下来人,轻声道:“不知是真的恭敬,要接我们回去照顾,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庾睦听了这话,却忽然一僵,紧紧皱起了眉,哑着黯然声音道:“我不知道……不过,那是大相公身边的人。”
“大相公……是萧江愿的父亲?”
“是……”
“那还算好,‘我’总是他亲生女儿,他不见得想害我吧?”萧挽缘微微松了口气道:“不过还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回去了之后,你就暂且把我当做萧江愿,可好?”
庾睦一言不发,攥紧了手,萧挽缘看得出他内心挣扎,想来要是说了真相,只怕鬼神之说无人相信,他自己反而要被按上诬陷妻主的罪名;若和萧挽缘一起演了这出戏,又怕他真正的妻主就真的再也无人去寻找……便一伸手把他的手握住了:“我可以对你起誓,如果你妻主真的能回来,我绝不眷恋这个身体,一定会立刻还了她。可在此之前,我们恐怕只好演一场戏了……”
庾睦脸上的神情依旧是复杂的,耳听得轿子似乎是停了下来,萧挽缘又轻轻问了一声,才终于一点头,缓缓伸出手勾住她的腰,乖顺地让她抱着下了轿。
先入目的是一对石狮,然后便是高高的大门门槛,前面的人一挥手,便有人把门开了,复又请他们上轿。萧挽缘对眼前所见一概不闻不问,依言上轿,挑起轿帘看到过了中庭,进了小院,甚至还过了一座架在水上的石桥,才停住轿子,有人拨开了帘子请他们下来。
“老爷,大相公,二相公……大小姐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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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家族
庾睦是被萧挽缘抱着进了屋的,耳听得有许多人迎了上来,一时便觉得十分无措。他虽然瞎了不少年,但这两年来都是在山上那间小屋里摸索,忽然要“面对”这么多人,他止不住觉得有些害怕。
而萧挽缘只听到带他们进来的那仆人“老爷”、“相公”地叫了一屋子的人,却分不清这些人与萧江愿的关系,不敢妄自行动。
“江愿,快、快过来,让爷爷好生瞧瞧……”
坐在最中间太师椅上的老人须发皆已花白,从她一进门便盯着她和庾睦看着,见她手里还抱着庾睦,视线立即扫过下手处站着的几个男子,斥道:“都愣着做什么?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难道叫大小姐一直抱着少相公么?!”
她这一声呵斥,便呼啦啦拥上来一堆或年轻或上了年纪的男子,七手八脚地要从萧挽缘手里把半晕迷的庾睦接过去。
萧挽缘暗道不好,心知若是庾睦离开了,自己被拆穿的可能性恐怕高了十倍都不止。脑中飞快地回想着进屋后诸人的表现。知道说话的老人定是这家中辈分地位最高的“老爷”,从她们进屋开始,他就一直盯着她看,眼里似喜似悲,倒像是真的满怀感慨。而庾睦似乎也曾说过,这位萧老爷,当初是十分宠爱萧江愿这个长房嫡孙女的。
想来若是要在这家中立足,她首先就要得到这个老人的认可,引出他的关怀怜惜之意。想到这里,便一横心扶着庾睦朝坐上的“老爷”跪了下来,低声道:“孙女不孝,回来给爷爷请安了……”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啊……”萧老爷张了张唇,话音里已有点颤。一边早已有年轻的侍从递上了帕子,他拿了在眼角按一按,见萧挽缘二人还在地上跪着,竟从椅上起了身,像是要亲自过来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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