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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可怕的是,我的脸色灰白,透露着一股死气。
五分钟前,我刚停好车,要进大厦的时候,就被一个人拦了下来。那人和我一样也是光秃秃的脑袋,看上去五十多岁,只是他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麻衣,满是污渍;脚上的一双鞋,鞋底和鞋帮是用鞋带勉强捆绑在一起的,就跟当年的乞丐朱亚文一样。
他露在外面的肌肤呈现健康的古铜色,浑身散发着一种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是檀香的味道,和老罗办公桌里那串高僧开过光的紫檀佛珠的味道一样。
“施主请留步!”他双手合十,站在我面前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观施主骨骼清奇,与我佛有缘,但尘缘未了,恐有灾厄。贫僧这里有一道我佛加持过的护身符,暂且送给施主护身,待施主了结尘缘,我们或有师徒之缘也未可知。”
听着他文绉绉的话,我下意识地皱起了眉。不等我说话,这个行脚僧已经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地藏王菩萨的挂坠递到了我的面前,同时抬起了头。
那个挂坠上有他的味道,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
和尚只看了我一眼,就收回了手,转身就走:“晚了,晚了,唉,贫僧又晚了一步啊。”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哆哆嗦嗦地掏出烟,点上,吸了一口。辛辣刺激着肺叶,无法言说的疼痛霎时传遍了全身,我不可抑制地咳嗽了起来,想要喘一口气都成了奢望。
我弯下腰,脸已经涨得通红、发紫,但我知道,最后它还是会变成青白,那是我死后的颜色。眼泪鼻涕一股脑地流了出来,我伸出右手,握拳在胸前死命地捶着,终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来来往往的行人虽没有改变他们前进的方向,却下意识地离我远了些。
没人愿意惹上麻烦。
大厦的保安从值班室里探出头,又缩了回去,片刻后,一阵匆匆的脚步声向我靠近:“简律师,你没事吧?”
我摆手,回应着保安的关心,却还是靠着他的搀扶才站起了身。
“谢谢!”我掐了烟,摇晃着走进了电梯,按下了办公室所在的19楼。
电梯门合拢的刹那,我背靠在电梯轿厢上,汗水浸透了衣服,冰凉透体而入。每一次呼吸都给肺叶带来了沉重的负担,疼痛让我浑身无力,顺着厢壁靠坐在了地板上。
那个和尚说得没错,对于我来说,什么样的护身符都已经晚了。但是自己知道是一回事,被别人宣告最后期限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这让我的心情非常不阳光。
要是老罗,估计这会儿肯定会冲上去,就算用抢的也会抢下行脚僧手里的那个护身符吧。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迷恋上了搜集这种小物件。接连被律协和司法局训诫,让我们都感叹时运不济,他就开始想方设法琢磨一些能转运的东西,连求子求姻缘的都不放过。一时间,他的办公室成了各个教派漫天神佛的会议室。张静还给他淘来一本古色古香的破旧经书,对他说这是少林寺驻武当山办事处大神父王喇嘛开过光的。那么一本破书被他珍重地带在了身边,然而到最后还是没能保护得了他的周全。
能保护得了他才怪了,这个不学无术的玩意儿。
“简大哥,你没事吧?”林菲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拉回了我的注意力,“你笑得就跟中邪了似的,吓死人了。”她轻抚着前胸,说道。
“没事,没事。”我连忙说道,幸好我没有头发,要不然汗水肯定让它们打缕了,林菲不会放过我的。
“今天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吗?没事的话,我去趟医院。”肺叶的疼说什么也不肯放过我。
“有个案子,不知道该不该接。王律师说等你来了,定夺一下。”林菲说,手却拿起了电话,“不过,我觉得还是先送你去医院吧。”
“不急。”我摸出两片药,塞进嘴里,边嚼边随口问道,“什么案子?连王律师都不敢做主?”
在我逐渐不再接触案件后,林菲口中这个从律所建立起就一直跟在我们身边的王律师就渐渐成了所里的骨干。这小子也是大器晚成,刚进律所的时候,他还只是个行政助理,直到2010年才成功通过了司法考试。
“是一个孩子误食了农药,送到医院之后医院不收治,家长想要告医院不作为,索赔五十万。”林菲递给我一瓶水,尽可能简洁地向我描述了一下案情。
“医院不收?”我喝了一口水,冲淡嘴里的苦涩,皱了皱眉,“那孩子服的是什么农药?”
“百草枯!”
听到这个名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难怪医院会拒绝收治了。
百草枯几乎是一种无药可解的毒药,口服死亡率在90%以上。我国早在2014年的时候就已经全面禁止水剂在国内的生产和使用,只保留母药生产企业的水剂出口境外使用登记,允许专供出口生产了。
但是很显然,有些小作坊还是在私下里自行生产销售。
不过,这个案子说起来难度并不大。无论什么原因,医院拒绝收治病人都是违犯了相关法律法规的,《中华人民共和国执业医师法》第二十四条规定:“对危急患者,医师应当采取紧急措施进行诊治,不得拒绝急救处置。”《医疗机构管理条例》第三十一条规定:“医疗机构对危重病人应当立即抢救。对限于设备或者技术条件不能诊治的病人,应当及时转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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