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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上学放学路上（第1页）

第二天早上，陈笛从自己家前院门出来，刚走到三四五排甬道尽头，准备拐进西北片区主干道时，就听见身后关大门的声音。根据这几天的经验，她猜测这是贺阳从他家前院出来了。往常他也是和她差不多的时间出门，走在她的前面或者身后，但是他的步子快，通常走个二十来米，就会跑到她前面，然后一路走着，和她的距离越来越远。

然而今天不太一样，陈笛走在贺阳前面，迅在内心组织了一个小会议。

一个陈笛说：“昨晚他给我解了围，救我于围困之中，这也算互相有了渊源，打过交道了吧？那么等一会他走到我身边时，我就和他打个招呼，说声谢谢吧？”

另一个陈笛说：“但是，谢什么呢？昨晚他是真的在帮我么？不过就是为了找弟弟，突破重围自己好走路吧？”

“昨晚他只是跟那群小子说话，又没有跟我说话，他也不知道昨天那个被围的是我吧？我这么上前，有点上杆子吧？”还有一个陈笛也说。

第一个陈笛说：“可是，知恩不报，不好吧？太不讲情面了。”

第三个陈笛说：“那你去和他打招呼，你怎么称呼他呢？”

第二个陈笛说：“叫贺阳？不礼貌吧，人家都高一了，你才初二。要么叫阳哥，和昨天那几个小子一样。”

第一个陈笛：“那我可叫不出口。太肉麻了吧，再说我也不想学那几个小子的称呼。”

几个陈笛在心里拉扯争吵着互不相让，还没有讨论出统一意见，陈笛就听见她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贺阳已经走到她的身边。坏了，怎么办？陈笛来不及反应，傻傻地看了贺阳一眼，猜测着他是什么反应。然而贺阳只也是转头看看她，和她对视了几秒就把头转正，继续迈着大步朝前走去。

还是每天看到的那个样子，浅咖色的夹克衫，深蓝色的长裤，身高体型型，都和昨晚救她的人别无二致，然而他的反应竟好像昨晚的事情根本不存在似的。陈笛有点意外，由此她想，那昨晚他就是找弟弟，赶上途经的小道被堵住了，顺便疏解了一下而已，或者他在灯光不明的小道上也没有认出被围困的人是自己吧。也好，陈笛觉得这样互不相干的状况省了很多尴尬，倒是刚才自己心里的戏太多了，而这些又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上身是浅咖色的夹克外套，里面是白色长袖衬衫，有时候中午热了会把外套脱下来，搭在肩上。下身是深蓝色的裤子，有时候好像也会换一条军绿色的裤子。鞋子貌似都一样，每天都是白色的球鞋。这就是陈笛脑海里对贺阳锁定的印象。其实陈笛来到大院不久，就注意到这个人了。

大院到学校乘5路公交车，每趟是6站路，每天上午下午各一个来回，一共是四个单趟。陈笛差不多用了一周时间，就把和她同乘这条线路沿路几站的校友们记了个差不多。虽然不至于详细得说出每个人的样貌、班级和住处，但她能记得从学校这一站开车起，每一站哪几个人下去，他们大致什么样子，高矮胖瘦，穿什么衣服，在车站等车时和谁站在一起聊天，大致是哪个年级的学生。说来也很有趣，湖大附中这个公交车站，也就几十平米的空间，每天中午却是热闹非凡，从初一到高三，乘5路车去往终点站大院方向的学生都聚在这里，不管每个人在哪一站下车，等车的时候差不多都是按照年级聚成堆的。初一初二的差不多习惯站在靠近公交车停车时前门的地方，上车最方便。初三的那一帮站在他们的前方，上车时要反向走过来。高一高二的，差不多是后门的位置，他们直接从后门上车，高三的大哥大姐最有意思，他们会远远躲在林荫道一带，等前面的人都上完了，才不急不慢地走过来，最后上车。有时候车上人太多，他们就放弃，等下一班。

在一众等车挤车的附中学生之中，陈笛注意到了高一人群里的这个少年。身材高挑，体格健硕，学生头后面很短，显得清爽干练，前面留到眉毛以上，茂密蓬松又尽显朝气。浅咖色夹克衫大多穿在身上，有时候拿在手里或搭在肩上，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他站在那个小圈子里说话谈笑，仿佛一直都是中心，言谈举止尽显爽朗，英气十足。有一天车到终点，陈笛现他下了5路车径直走进了大院，才知道原来他和她一样都是大院子弟。但是大院那么大，好像也无从知道这个人叫什么，住在哪个片区。不过就算知道又怎么样，陈笛一个十二岁的女孩，不过就是人群里现了这位比自己大一些的鹤立鸡群的少年而已，并没有其他念想。只不过每天看见这样气质不俗的学长，心里倒是有些小小的欢喜的。

那天俞庆王琳的指认，让陈笛把自己这些日子偷偷注意的少年和大院邻居们交口称赞的贺阳完全对上了，更让陈笛一阵激动。她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注意到的学长就是贺阳，更没有想到每天让自己上学放学一路上赏心悦目的少年就和自己一墙之隔。陈笛一方面暗暗称赞自己眼光不俗，一眼就在几十个同乘5路车的附中学生中现了品学兼优的贺阳，一方面又庆幸这位让俞庆王琳高不可攀的学长竟然就住在自己隔壁。如果告诉了她们，她们会羡慕自己近水楼台么？

但是，并没有。陈笛迟迟没有说自己的新家就在贺阳家隔壁，她怕两个朋友盘问她和贺阳有没有说话，有没有来往。因为什么都没有。自从她知道了这个少年就是贺阳，就暗中留意了他的上学规律。早上差不多是6:4o分出门，赶上6:5o那班5路车，7:2o左右到附中那一站，再走几分钟进校门。中午12点下课，12:o5分左右到达附中站，等着乘12:1o或12:2o的5路车，12:4o或12:5o到达大院门口，再走十分钟到家。下午1:1o出门，赶1:2o的5路车，1:5o左右到附中站，2点前走近校门。下午放学就不知道了，好像贺阳很少和她同在附中站等车，很少乘同一班5路车回家。或许高一和初二年级下午放学时间不同吧。陈笛猜测，或者他放学了还要踢球，打排球什么的。陈笛曾经看见过贺阳下午上学时，手里拎着一个网袋，里面好像装着球，是足球、排球还是篮球，陈笛远远地也看不清楚。

于是，之后上学放学的路上，就出现了差不多的情况。每天早上，陈笛也是6:4o左右出门，下午则是1:1o左右出门，不过出门前，陈笛会竖起耳朵听一听隔壁的动静，她希望听到贺阳家前院大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说明贺阳出门了。这样他就直接走在了前面，自己本来出门就晚，走在他后面，而他总是越走越快，他们的距离就拉开了，完全没有机会碰面，没有见面打招呼还是不打招呼的纠结。有时候6:4o过了一两分钟，还没有听到隔壁家的大门响，陈笛怕时间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先出门，然后一路走着，一路猜测贺阳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赶上她，从她身边过去，怎么挨过一两秒并肩的尴尬，贺阳赶了她又远远地拉开了距离，再次相安无事，她就远远地看着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走路。

大院外面的停车场是5路车的终点站，有时候陈笛走到这里时车还没有来，就看见先走到的贺阳一个人站在那里，陈笛总是第一时间寻找俞庆她们，如果碰见俞庆王琳最好，直接和她们站一起聊天，如果她俩一个都不在，陈笛就小心地避开，一个人站在贺阳的十米之外等车。如果5路车已经来了，那么贺阳就已经坐在车上等开车了。陈笛踏进车厢的第一步，也是瞄一眼贺阳坐在什么位置上，然后赶紧找一个远离他的位子坐下来。下了车总好说，学校附近全是上学的学生，骑车的，乘公交的，走路的，一下车他们就淹没在上学的人群里，互相不容易看见了。

每天中午放学，在附中站，陈笛照例会站在自己的那个初二年级小圈子里，偷偷望向东面几米之外高一高二那个圈子，看看贺阳来了没有，偷偷听下他们在聊什么。5路车来了，陈笛从前门挤上车，也会留意一下贺阳是否上了车，是否还站在车站上没有挤上来。有时候车厢里人实在太多，他们这一群附中的孩子肯定不能全部赶上第一班车，陈笛尝试无果，索性放弃，走回站牌下，等下一辆车。这时候她总能看见同样没有挤上第一辆车的贺阳。这时候车站往往很空了，大家都站在自己原来等车的位点上等着下一班车来。下一班没有装上中午放学的大部队，自然比第一辆车空很多，陈笛就有机会观察站在车厢里，手拉着车顶把手的贺阳。他真的好高，顶天立地的，陈笛想，而自己却只能站在座位旁边，抓着别人座位后面的把手。

中午下了5路车，陈笛大多数都是和俞庆王琳一起走，一直走到西片区和西北片区分界的那条路，陈笛才和两位朋友说了再见，独自朝西走过一条路，再向北转弯走上通往西北片区的主干道。这时候她一定能够看见走在她前面四五十米外的贺阳。他应该是进了大院就沿着西边的主路一直向西走，走到尽头再向北转弯走上西北向的主路的。陈笛最后一次转弯后，就和他会合在西北主干道上了，这也是通往西北片区唯一的主干道。

浅咖色的夹克衫，白色衬衫，蓝裤子，两条修长的腿快地交换着向前跨步，步子跨得的很大，有时候他把书包从胸前向后甩过来搭在右边肩膀上，书包就随着身体的前行一颤一颤。陈笛走在他身后，远远地看着他颀痩又矫健的背影，感受他的青春活力。幻想着哪天这个人开口和她打招呼，和她说话，像邻居一样和她聊天，话家长，谈学习。可是她又在心里害怕，一旦他开了口，自己会不会不知道怎么应对？会不会紧张、尴尬，以至于不敢接话，甚至逃掉。这不是没有可能。每天上学放学的路上，走在西北主干道上，贺阳总是会有几次回头，朝向她这个方向看一看，再转回去继续走路，比如刚出三四五排的甬道时，比如走上西北主干道时，比如要向东转弯时……陈笛并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是每次他转过头来，就和正专注前行的陈笛视线碰个正着，这时候陈笛就无比尴尬，有时候都想自己也回头看，避免正面看贺阳。

陈笛自己都不敢相信，上学路上同行却不并行，一前一后，不打招呼，互不理睬的状况竟然持续了三年，从她的初二一直到高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