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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旋转餐厅（第1页）

这是越越不在上海陈笛独自生活的第四个暑假。过去三个送了女儿回湖城的暑假，陈笛一个人在上海过得两个月真可谓度日如年。每天下班回到家，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陈笛总是不知道该做什么，她对什么都没有兴趣，不想烧饭，不愿意吃饭，甚至常常不觉得饿，电视不想开，音响不想听，电脑除了工作加班也不愿意碰，整整一书房的书她也不想翻，每天到家洗个澡就行尸走肉般地盼望九十点钟上床睡觉的时间，而躺上床却无法入睡，常常辗转到半夜甚至凌晨。唯一的安慰和支撑就是每天和越越通个电话，听听孩子稚嫩的声音。越越的存在或许也是陈笛能撑过痛失6绍晖的三年多时间的最大的原因吧。

而今年这个暑假好像不太一样。她给自己设了一些工作计划，趁着越越不在家，晚上多赶赶进度，提前完成项目，等开学了，陈笛晚上就可以留下更多的时间陪孩子。她夜游了一次世博园，与贺扬一起参观了八个展馆。她在网上刷了一些欧美电影和美国喜剧，甚至还重新开始读一些与情感无关的杂类书籍。贺扬差不多每天都和她有点联系，有时候是qq在线聊一阵，给她推个片子，老歌，有时候给她短信，偶尔也会打来电话说几句，问她晚饭吃了么，是的什么，又说今天去了哪里盯了什么项目，周末和同学去打了羽毛球或踢了足球。

这个暑假好像过得比以前快了许多，陈笛没有太多感觉就到了八月下旬，越越也该回上海了。陈笛看着日历给越越买了八月最后一个周日，也就是29日的机票，等着她再经无成人陪伴儿童路径回到上海。26日晚上，贺扬在qq上来消息，问她周六做什么？陈笛说周六不做什么，把家里稍稍收拾一下，市买些吃的，预备周日下午去浦东机场接越越。

贺扬很快又打了一行字：“这个周末，我要去一趟上海，周六能见个面么？”

陈笛调侃他，回复说：“才一个多月时间又来上海，又来参观世博会么？”

“哪里，单位不会再给时间和经费去世博会了。”贺扬回复，又继续打字：“有个项目，我想再来争取一下，看看是否还有机会竞标。”

“这样啊。那你也够辛苦的，周末来谈工作。”陈笛也不好意思继续开玩笑。

扬天啸：“嗯，BJ的项目走不太开，只能周末挤时间跑一趟上海。你周六有时间么？晚上见一面，一起吃饭，周日就不耽误你接孩子了。”

鹿笛小满：“你周末来谈项目，时间肯定紧，我们就别浪费时间见面了，反正线上一直都联系呢。”

扬天啸：“时间我会安排好，我周六中午到，下午谈事。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周日我也就回BJ了。”

陈笛犹豫着是否答应贺扬邀约。要说待客之道，不应该拒绝这位几个月来一直关心自己的老邻居老大哥，甚至应该是自己请他吃饭才对。但是，但是，上个月才见过面，才相隔一个半月，有点密集啊？再说他来趟上海，肯定公务安排紧凑，总不好因为自己占有他有限的时间吧。

几分钟后，贺扬打来了电话：“陈笛，怎么不回我消息？见个面让你这么为难么？”电话来得突然，贺扬的话又让陈笛意外，可她又不好直说自己的纠结之意，就嗯啊地敷衍着。谁知贺扬却说“快同意吧，想和你说件事，给个面子，好不好？”陈笛更是奇怪，这几个月，贺扬从来没有和她说过什么事。就是说他们聊过的天，从来没有上升过“事”的程度。“什么事呢？现在不能说么？线上不能说么？”陈笛好奇地说。“嗯，”贺扬犹豫了几秒钟，又说：“还是见面说比较好。行不行？周六晚上一起吃饭，我和你当面说。”“那好吧。”陈笛同意了。

周六傍晚，陈笛公交换地铁再加步行来到了金茂大厦门口。这是她第二次来金茂大厦，第一次是金茂大厦刚开放参观不久，6绍晖带着陈笛特意跑来参观，排队乘坐据说是当时上海最快的直梯，来到88层观光，俯瞰6家嘴和黄浦江两岸。那天两个人手牵手傻傻地各种感叹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却转眼已有十年的时光。偏偏贺扬会约在这里和她见面。陈笛从二号线6家嘴站出来，远远地看着金茂大厦，朝着它走去，内心却百感交集。

贺扬早已站在入口，远远地就挥手叫她，待她走近，第一句就说：“还不让我打车去接你，你自己又是公交又是地铁，大热天的，还要走路。”

“没事，我今天时间有的是，过来又不影响什么，你去接我又不顺路，还耽误谈正事。”

贺扬看着她笑，慢慢地说：“你真是会替人着想。太懂事了。”

陈笛说：“没错，懂事就是我的主打。”这是实情。以前6绍晖也常说这句话，那时候6绍晖在杭州做课题，在美国做博后，他们见不到面，她等他，和他通信，6绍晖常常自责，又感恩陈笛的懂事。现在贺扬居然也这么评价她，可他有什么资格这么说呢？陈笛的回复中带了几分懊恼的口吻，可贺扬一点没有听出来，他忙着引领陈笛进入金茂大厦，乘坐直梯来到88层。

陈笛以为贺扬要去参观，谁知他却把她带进了海鲜自助餐厅，找到位子坐了下来。陈笛环视四周，明显感觉环境氛围和她平常去的地方不一样，浓缩的表达就是两个字——高档。坐在位子上的人，站起来取餐的人，端着盘子走动的人都很安静，他们普遍衣装整洁，举止得体。

陈笛却瞬间不安起来，小声问贺扬：“为什么选了这里？这里肯定很贵，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贺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却微微一咧嘴，说了句：“你看看窗外。”

“窗外，是6家嘴，我来过金茂大厦观光。”陈笛说，又补了一句：“我那次是白天俯瞰得很清楚，现在是晚上，差别也不大吧。”

“是么？差别不大？你那次也是旋转的？”贺扬的回答里带着几分意外，好像还有几分失落。

这次吃惊的是陈笛。“旋转？”她重复着贺扬的话，眼睛却现了新大6。她正面对着的窗外，竟然有一种移步换景的恍惚感。这就是“旋转，餐厅？”陈笛脱口而出？

“对呀，旋转餐厅。”贺扬盯着陈笛又问：“你来过这里？”

“没，没有。”陈笛摇摇头，说她根本不知道金茂还有旋转餐厅。

“那就好。今天带你体验个新鲜的吃饭模式。”贺扬如释重负地说，又起身走向了摆放食物的区域。

陈笛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感觉自己像个土包子，又觉得这家餐厅绝对不便宜，无端让贺扬破费了。还好自己出门时，没有随意穿那种膝上几寸的短裙和体恤，而是选了一条米色底上有浅粉浅灰色斜纹格子的背心喇叭长裙，披下来的长上戴了一只米白色蕾丝宽的箍。这也算正装出席了吧？否则怎么配得上这样高档的旋转餐厅。陈笛再看端着两大盘子海鲜走回他们桌子的贺扬，他穿着件淡蓝色细纹的短袖衬衫，深蓝色的休闲裤，这一身好像和五月份聚会初遇那天是相同的一套衣服。这，也是他特意选的么？貌似比参观世博会那天正式一些？

“大小姐，你怎么还在呆？”贺扬把手里的两盘子食物放在桌子上，坐下来，又招呼服务员给他们杯子里倒了鲜桃汁，开口说：“我先拿了些吃的，不知你喜不喜欢，先吃点，你再自己去选。这里的海鲜我看了，的确很新鲜，你看这三文鱼和大虾，肉质很嫩，颜色也好，食材很不错。”

陈笛点点头，铺开桌上的餐布垫在盘子下面，又拿起叉子，叉了一片三文鱼。贺扬把一小碟芥末酱油往她这边挪了一下。陈笛笑了，说：“没有想到今天我这么有口福。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贺扬正要把自己的叉子上的一片三文鱼往嘴里送，听到陈笛提问就停顿了一下说：“你还记得上次我和同事来，参观世博会，走的那一天，我们到了6家嘴观光中国第一高楼金茂大厦，那天我的收获可大了，我不但欣赏了高空风景，还顺便考察了云中餐厅，就惦记着下一次来，一定请你到这里来吃海鲜自助餐，感受一下旋转餐厅的乐趣。这不，话说我又来了上海，计划就稳步实施了。”

“你，这么……”后面的词陈笛突然组织不起来了。想说“有心”，又觉得不妥，说他“感慨”，也好像没有诚意。可她心里还是有些感动。

反倒是贺扬接了她的话：“我，这么，嘴馋？好吃？”

陈笛本想否认自己是那个意思，但又没有确切的词汇表达，索性不置可否。

贺扬又说：“好好，咱们不用多说话，嘴留给这些美食吧。这地方还挺贵的，咱们可得给吃回来，战斗力一定要强。”

两个人都笑了。贺扬说：“这里除了海鲜还有日料、韩国料理，西式点心，等会你过去看看，喜欢哪一类，自己拿。自助餐嘛，就得靠自己。”

“我知道。”陈笛说，下意识地拖了个长长的尾音，不慎露出一点娇蛮的语气。

“好好，快吃。咱们把这两盘子吃掉一半，我才允许你去。”贺扬竟然开始用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话，这是这两次见面中最亲近的语气。陈笛的心竟然怦怦跳了几下。“不要啊！怎么回事？”陈笛在心里告诫自己，赶紧端起饮料喝了一口给自己降降温。

还好贺扬并没有觉察陈笛的细微神情。他忙着去餐台取餐，给杯子倒饮料，向陈笛举荐各种食物，往她盘子里堆满吃的。所谓他说的自助餐就要靠自己的话，其实并没有践行。陈笛好像都来不及自己起身去取食物，她的盘子里就没有空过，一直到她说实在吃不下了，贺扬才说，自助餐要慢慢吃，不能急，劝着陈笛起身去溜达溜达，消化一下，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自己拿一点。至于旋转餐厅窗外的风景，自从开始吃饭，陈笛就忘了再去观赏，她忙着应付各种美食，忙着听贺扬谈笑，忙着偷喵他，也忙着猜测贺扬到底要和她说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