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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第1页）

灰白色墙上的倒计时，每天都由1o个数字在不断组合变化着，这些数字在肖钧看来毫无意义。对他来说，剩一周和剩一百天没有任何区别，只是看着努力学习的木欣雨，他希望时间能够慢一些。

那个成天喊着要和他考一个大学的女孩最近有些变了，可能是高考的压力，可能是对他的不确定，可能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恐惧让她变得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他想找个时间好好跟她谈一谈，但那至少得是在高考结束以后，他想告诉女孩，即使不在一个城市也无所谓，距离不算什么，他的眼里只会有她。

肖钧希望木欣雨未来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希望她可以学习自己感兴趣的服装设计。她说，以后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服装设计师，想设计出‘会说话’的服装。他不想她因为自己，而无法奔赴她所向往的未来。他知道，如果提前给出承诺，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朝自己走来。

他从没有想过未来会没有木欣雨，他想在高考结束后再给她一个承诺。可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母亲突然的离开让他的大脑短暂停止了思考，一切都是那么措不及防。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实在太多太多。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木欣雨。

爱会像雨一样落下，即使相隔万里，也会在落地的一瞬间相聚。肖钧对木欣雨的爱，很长一段时间里，就像是一场无声的大雨。他灰暗色的童年里，木欣雨就像是一束光，一束他极力想要阻挡却还是照射进来的光。

父母在肖钧六岁那年就离异，他被法院判给了爸爸，原因是妈妈认为爸爸更有经济实力，能更好的抚养孩子长大。肖钧从小都是在没有母爱的陪伴下成长起来的，年幼的他不明白爸爸妈妈明明口口声声都说爱他，为什么还要分开。

在别的小孩眼里，肖钧的性格十分孤僻，遇人总是一句话都不说，沉默着。长大后的他，更是没能学会如何很好地去爱。

父亲由于生意上的变动，离婚后没几个月就离开了BJ，来到了杭州。BJ的‘家’给了妈妈，那个家，他曾誓在踏出去的瞬间就永远不会回去。怀着对父母的埋怨，肖钧的人生也从此好像缺了一块似的，他曾坚定地认为再强烈的爱也无法弥补那空缺。

因为害怕不被爱，肖钧从小就显得十分懂事，他把自己对爱所有的需求都埋在了心里。他常常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潮湿阴暗的一片湿地森林中独自芽成长的一棵小树，是一棵一阵微风就会使之折断的小树，如果没有一束光，他必死无疑。而木欣雨正是那时，像一束光一样地照进了他的世界。

‘爱？’什么是爱。‘爱’应该是一个好东西，爱是束缚？是自由？还是迁就，包容，互相理解？似乎人人都说‘爱’，但其实人人都不‘爱’。

爱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情绪。肖钧脑海里时常会回想起爸爸妈妈在一起时候的点点滴滴，他们之间好像比起爱，更多的是一种束缚。而这样束缚的爱，只有不再是双向，变得是单向的时候，他才好像看到那‘爱’得以完全。真奇怪，他说，离开了才看到，所谓的‘爱’。

木欣雨确实教会了他一些爱，一些阳光且明媚的爱。在看到她为了自己想要放弃追逐自己梦想的时候，他承认有些害怕了，他害怕自己的爱会像父亲的爱一样，对他来说是一种束缚，束缚她奔向自己的天空。他更害怕自己还没学会如何爱的时候，去爱她。

自打肖钧记事以来，父母就总是争吵。他们争吵的主题永远不是‘柴米油盐’一些生活中的鸡毛蒜皮。他记得母亲每次争吵时都会对父亲说，你不应该用你的‘爱’来束缚我，我们的人生不应该被你所在意的那些外界的闲言碎语推着向前，我已经为你改变很多了，但你始终一点也没有变…

跟母亲在一起时的父亲，平静的外表下总会有一匹脱缰的野马狂奔而出，这匹野马歇斯底里地在一片自由的，没有边界的大草原上奔跑。他渴望停下来，他渴望无边的草原可以为他的低头坍缩成为一片牧场。可无边的那片草原，可以属于天空下的一滴雨，可以属于吹过的一阵风，可以属于白昼黑夜交替下的每一寸土地，却永远不会属于一匹野马的束缚。肖钧长大后才明白，原来母亲就是那一片自由无边的草原，而父亲，则是那一匹渴望牧场的野马。

第一次见木欣雨是在搬家的时候，那时，他和父亲刚来到杭州。见面的情景至今都还深深地映在他的脑海里，一个比他高半个头左右，扎着高马尾，身穿米白色衬衣（那衣服大得不像她自己的衣服）的女孩，站在五米开外左右平行的距离，向他热情地挥着手，她的笑容在那个可以哈出冷气的春天竟带着一些温度，他像在远远观望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一般，竟感到了一丝温暖。

后来，转学的第一天，肖钧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女孩，坐在靠窗第四排的女孩。女孩也第一时间也看到了他，激动地挥着手。老师安排他坐在了女孩的前面。从那时起，木欣雨的热情就犹如一团不断熊熊燃烧的烈火向他靠近。

一开始，他对女孩的靠近十分抗拒，他觉得这团火快要把他给点着了，燃烧可并不是一件好事。他们一起度过了小学，初中，高中…直到一些时间在无数的试卷，题海中被渐渐抹去。她好像有了一些烦恼，高考的压力似乎压住了她，肖钧虽然想要安慰她，想要走近抱住这一团一直以来为他燃烧，给他带来温暖的火焰，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因为从没有人教过他如何‘爱’。

——会是‘束缚’吗？他在心里默默地说。

淅淅沥沥的雨声开始逐渐变大，站在门后的肖钧看着罗珉怀里的木欣雨，退却了。雨顷刻间好像变得更大，雨滴也开始更用力地拍打着地面，出连续不断的声音。往后的几天，他们都默契地彼此没了联系。肖钧看着窗外罗珉在雨中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默。他想，也许光就应该出现在黎明，而不是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