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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圣安德斯的遗物其三（第1页）

“糟了！莱特，咱们偷来的书不见了！”棕德鲁伊的伤口已被缠上了绷带，尽管他声称自己的眼睛完全没事，卷男人也还是把截断眉毛的伤口同他的右眼一起裹上了。只见这个伤员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突然一拍掌心，嗓门喊得震天响，“真见鬼，那个领主还看清了咱们的脸！这下又干了白活儿——”

被称作莱特的卷男人立马堵住他的嘴，“你先闭嘴！”又在地上放下一块扁平的符文石。两人沉默地注视着它飞也似地滑出山洞，扎进灌木丛里不见了；过了好一阵儿，石片突然又像是捡回飞盘的猎犬一样回到他的手心里，他紧锁的眉心这才舒缓下来。“你这么大声是生怕卫兵们听不见吗？伊根，算我求你，别太相信你的那些动物朋友了，万一他们有办法躲过它们的监视呢？”

“那你就别在这儿待着。”伊根那张胡子拉碴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一双墨绿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卷男人，一字一顿地说，“用你引以为傲的魔法符刻随便去哪儿吧，反正你不该躲在好心收留你的熊兄弟的洞里。”

你不也没真当过德鲁伊吗？卷男人张了张嘴，又瞥了眼他身后那头正趴在窝里盯着他的黑熊，到底还是没把这话说出来。在他看来，不去学习深奥的、在魔术师们……乃至教会的修士们都会学的古代符文与术法，反而只一扑心地琢磨如何同自然沟通才是对伊根身上德鲁伊之血最大的浪费。“好吧好吧，我不该怀疑你的大自然朋友们；可说实话，咱们的处境还没那么糟。”

“没那么糟？你回去拿什么交差？”棕德鲁伊不耐烦地说，“真是见了鬼了，我觉得他们压根儿就没打算让咱们真找到那东西——天杀的，说到底要是一开始就告诉咱要找什么，我们哪里还至于找上那么多天，还能被兰达戈尔的领主逮个正着？！”

“那怎么办？你还能得罪那群道貌岸然的混蛋不成？”莱特眉毛一挑，原本就憋着的火气又被他挑起来了，“要我说，但凡他们有他们自己标榜的一半好，咱们也不至于接这档子烂事。”他深吸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既然连他们都不清楚要我们找些什么，恐怕就算光找到线索也能保下咱们的脑袋，兴许咱还能再挣点。”

“是夹在书里的地图！”伊根大感惊奇，“还得是你！你是什么时候取出来的？”

“那不重要，显然那位圣人留下来的东西不止一件，我们大可以找另一件来交差。”他摊开泛黄的地图，琴达尔群岛的全貌随之展现在他们的眼前：上面用古纳斯金文标注着十数个地名，其中一处就在他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几百年前的圣人的遗物能拿来做什么？说真的，倘若一点猫腻也没有，那他们怎么不直接走正规程序，反倒要我们偷来呢？”

“鬼知道他们想干嘛！”艾瑟克糙汉骂骂咧咧地回答他，“反正兰达戈尔咱们是呆不下去了，下一个地方在哪儿？”

拉斯托梅尔，我们去拉斯托梅尔。他听着山洞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毫不犹豫地说。

“拉斯托梅尔？”诗人蹲在地上，惊讶地审视着石砖上裂开的痕迹。这是一行刚刚出现的纳斯金字母，由罗纳的惊慌失措而掉在地上的干皱食指的指尖冒出，像是有力的雕塑家一样刻在纳骨堂的地砖上。这是怎样一行刚劲有力，却又不失隽秀的字迹，即便放在古纳斯达利亚帝国的文物里也是那样的独树一帜，美得让人难以忘记。于是他一下便想起了先前从德鲁伊一行夺回来的《琴德尔游记》。

“欧文，这个字迹和书上的一模一样！”菲恩显然也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她翻开这本据说由圣·安德斯本人和他的弟子共同撰写的遗作，目光逐渐变得炙热起来；欧文清楚，这也意味着她已然把研究文物的热情与专注全都投入到这短短一行的奇迹里去了。他一时有些恍惚，仿佛又看见了他们一同钻进兰达戈尔图书馆，一起翻找文献的那些日子。他这才深深感到时间竟走得那样快，却能在人的身上留下永恒的记忆；人往往在漫长的时间中会有所改变，可诗人觉得总有什么会是不变的，譬如求知欲，譬如……友谊。

然后他就被领主小姐揪了过来。

“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有关联的？”她神采奕奕，眼睛里闪着光，“教会的藏书里并没有写清圣·安德斯圣骸的下落，而这间教堂显然是被施了奇迹之力，甚至那个心象世界也可能是他或他的门徒设立的……”

欧文马上恢复状态，“所以……那其实是个试炼？传闻圣·安德斯在周游琴德尔时曾剑斩过恶龙玛西卡萨，而罗纳也确实有着坚定的意志与勇气，或许他在那场梦境中做出了我们中最坚定的选择？”

正是如此，她点了点头，有些抑制不住现了什么的喜悦，“假设——假设这根食指就是他遗骸的一部分，而得到它的方法就是跨越试炼、证明本心。显然是遗骸选择了罗纳……啊！”她突然一拍掌心，提出一个大胆的猜想，“你说它会不会是想指引我们去拉斯托梅尔？”

“或许吧，但当务之急应该是把它收起来。”欧文说，“罗纳，圣人遗骸既然选择了你，恐怕要由你来了。”

罗纳这才如梦初醒，下意识地看向正躺在地砖上的食指；按理来讲，他既然信奉纳罗亚诸神，理应被纳斯金圣教的圣人所排斥，他也应当作为纳罗亚诸神的子民，投身于守护信仰的斗争中去——可那根手指要是真和他们说的那样，那他岂不是白白错过了得到力量的机会，离闯出名堂、受封领主的梦想不就更遥远了！

阿尔格侬在上。他艰难地从口袋里取出一枚银币，毫不犹豫地连抛了三次：都是正面，看来众神之父不反对他借用圣教圣人的力量——就连欧文与菲恩都能看出他明显地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郑重地双手捧起这根圣·安德斯的食指，低声念了一段他成为勇士时的祷词。每当他念完一句，他便感觉掌心痒，一股温热的感觉自双手流入，血液也随之沸腾，他甚至有种体内刮起了海浪的错觉；他该怎么形容这股突如其来的风暴呢？他的手开始颤抖，呼吸开始紊乱，可一点儿也没有痛的感觉，更遑论有什么不舒服，就像是一艘在暴雨中被巨蟒怀斯护住的船，虽然有些颠簸，但大体还是稳定的。

他这才意识到汗水已经浸透了他的全身，额头、鼻尖乃至头皮都挂着汗珠，弄得他痒痒的，却也不敢去擦哪怕一下。很快他的注意力就不在这上面了，因为他忽然能感觉到有一股从未感到过的新奇体验扎进了他的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或许是视野变得更加清晰，或许是直觉变得更加敏锐，但现在，那些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头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体内切切实实的多了什么像是火苗一样的东西，虽然现在还很微小，似乎只要一阵风就会被吹灭，但他确实在一瞬间便意识到这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的。

随着掌心中成片的古纳斯金文字缓缓褪去，直到再也看不出痕迹，罗纳仍旧无意识地喘着粗气，蓝绿相间的眼瞳仍是涣散的，可这不妨碍他轻轻用双手握住圣人的遗骸，头一次毫无杂念地对一位纳斯金圣教的圣人心怀感激。

“恭喜你，罗纳。”欧文走了过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肩，“从今天开始，你就真正拥有魔力了。”

罗纳没再说话，只是微微颤抖着，耳边隐约响起了北海无尽的涛声，以及大英雄克努特手持大剑德朗格姆，向着巨浪与海妖冲锋而出的怒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