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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天清晨,在玉影和钟家人对簿公堂时,经过一夜的思考,申掌柜已经有了如何将火雀出手的计划。
既然不辩真假,那就以假乱真,到时把假的也传成真的,水搅浑了,才方便他混水摸鱼,他当然不会去找林家人,送上门的买卖不值钱,他要让林家人主动来找他,还要在江湖传出火雀消息时,把焦点引开,以保住自己的命。
保镖当然是要的,这事儿由东家徐兴望去安排。
他自己则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准备。
巳时正,申掌柜已到蕙城郊外一间破旧的草房门前,他敲敲那个虚掩着的门,没有人应声,于是推门直接走进去。
屋里西端靠南墙摆着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明显宿醉未醒。床边有一把椅子,看得出来很久没人坐过了,上面堆满了杂物。屋子东南边有一张小餐桌,上面摆着很久未洗的碗筷和一些酒壶酒杯。除了这些东西,屋里再没有其他东西了,家徒四壁是个恰当的词。
因为酒味,长期不开窗的味道加上通风不好,屋里散着一股难闻的怪味。
申掌柜捂着鼻子,推开南面的窗户,然后又推开东头的窗户,一股清凉的风瞬时从窗户里灌进来,屋里的味道顿时消散了许多。
申掌柜推推床上的人:“田大,田大,醒醒,醒醒”
床上那个叫田大的人嗯了一声,翻个身又朝里继续睡去,申掌柜又推了一把,还是不管用。
他返身到院子里,找了一截短棍,试试手想打下去,恐怕也打不醒,他又四处瞅了瞅,一眼瞄见井旁的水桶,里面有半桶水,水瓢就在桶里,他舀起一瓢水,再次回到屋里,对准床上的田大,兜头淋了下去。
田大正梦中畅游,在初夏的上午,被一瓢凉水迎头淋下,清凉瞬时就传遍了全身,他迷迷糊糊的一翻身坐起来,嘴里嚷着:下雨了,下雨了。
申掌柜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静静地看着他。
田大坐在床边抻着懒腰,扭捏着身体,极不情愿地慢慢地清醒过来了。
看到屋里有个人,吓了一跳,随后就镇静了。
“你谁啊,在我家里做什么?”他尽管还迷眼不睁,却是恶狠狠地问道。
“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是谁?”申掌柜平静地说,没有恼怒也没有喜悦,平静得就像水缸里的水,没有半点波澜。
“哟,申掌柜啊!”田大的语气里半含着讥讽半含着不屑,仿佛与一个久不相见的熟人极不情愿的遇见一样:“您怎么上我这儿来了”。人在落魄时最不愿见到的就是昔日风光时的旧熟人。在避无可避时,只好甩开一切脸面尊严,做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德性。田大此时就是这样的心情,他大喇喇地下了床,从椅子上那堆乱哄哄的杂物里翻找自己的衣服。
“你这日子就过成这样了?”申掌柜这会儿显出一副长者的关切口吻:“你媳妇呢,你老爹呢,他们都不管你了”。
田大本来就没有多少情绪的心情,听到这话也并没有多少改变,他加倍地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出来。
“我爹去年死了,媳妇嘛,呵呵,从来就没有哪个姑娘愿意嫁给我”此时他已经穿上了那件肮脏的旧衫,看样子应该是有很久没清洗过了,他一边说着,懒洋洋地一边往外走,隔夜的酒嗝在胃里待了一个晚上又从喉咙里冲出来,直扑申掌柜的脸面,熏得他往后退了好几大步,嫌恶地挥去那股臭味。
申掌柜用手挡了挡口鼻处的空气,一副厌恶的表情。这难闻的酸臭能使人窒息,但他什么也没说,跟着田大来到了院子里:“之前不是说定了亲的吗,怎么,姑娘反悔了?”
田大今年32岁,原是蕙城一家有名的珠宝行专做珠宝的技师,专门给珠宝行加工修补打磨珠宝,手艺不是最好的,但也是技师里头拔尖的,1o岁时母亲去世了,父亲没有再娶,一直是父子俩生活,2o岁上,老父亲几乎花光了家里仅有的钱托媒人说了一门亲事,姑娘家欢欢喜喜定了亲,只待三年后姑娘满十八岁就选日子完婚。
为了给自己挣来更多的结婚的钱,他被人引诱进了赌坊,这一去赌掉的就是整个人生,他把聘礼全输进去了,无论父亲如何训斥哭诉,也奈何不了田大不服输的决心,他其实只想把自己输出去的赢回来,结果却是越输越多,最后连新房都给输没了。
他不仅不能按时纳征下聘,父子俩还被迫搬了家,去了蕙城郊外租了现在这间房居住。姑娘家里到处托人打听,最后听到是这种情况,就果断退婚了。
本来在珠宝行做事维持生活是没问题的,父亲以图慢慢积攒再东山再起。奈何赌这东西,一旦粘上便会上瘾,田大输了媳妇,输了房子,一心只想翻本,赢回一切,每一次进赌坊都告诫自己只要赢回来就从此不再进赌坊,但每次都是把赌债垒得更高一些。于是他开始打起了客人珠宝的主意,在干活时偷窃客人的金银,一开始还是从每件饰上刮擦那么一点点下来,慢慢地胆子越来越大,被东家现后直接就解雇了。按行规,是要斩掉他双手各两根手指,让他永世不得进入珠宝加工行业做事的,但在父亲的苦苦哀求下,东家心一软,念在他曾经是个不错的小伙的份上,相信他能改过自新,给他保全了手指。
老父亲经此一气病倒在床,被退婚又把老人往黄泉路上送了一程,没多久就去世了。田大现在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负担,没人管束,光棍一个,从此就在赌坊和酒坊中穿梭徘徊,再难有个清醒的时候。
田大伸手往桶里去摸水瓢,没摸着,他把桶一歪,脑袋偏一边,脖子一伸,就直接在桶里咕嘟咕嘟喝了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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