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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颊如皓雪、眸如墨画的美人,也的确人如其名。
换了平时,楚留香此刻必定要吟出一两句“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①之类的诗句来打开她的谈兴,可今日无花新死,尸体还平躺在地上呢……此刻他当然没有那份儿风雅的心思。
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罗姑娘。”
罗敷瞥了一眼无花的“尸体”,道:“他死得倒是干脆。”
楚留香苦笑一声,道:“他真是个奇怪的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龌龊无耻的事情,死时居然这样坦然、这样高贵。”
……这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死。
罗敷腹诽一句,面上却淡淡地道:“或许他根本就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错,恶人即便后悔,也只会后悔自己没做得再隐蔽一些。”
楚留香叹道:“只要做过,必定留下痕迹……无花这样聪明的人,居然也不懂得这道理。”
罗敷“嗤”地笑了一声,讥讽道:“他哪里不懂?他还要把这痕迹著称书,拿在手上日夜欣赏呢。”
倘若不是那本日记,今日无花又怎么会这么容易露出马脚来呢?
楚留香想到了罗敷扔来的那本《千金方》,不由好奇道:“无花那本日记现在何处?”
罗敷道:“自然还在丐帮,在南宫灵手上。”
她面不改色开始胡诌:“我是从我的朋友那里得知有本日记存在的,后来我跟踪无花一路从莆田少林寺来到济南,发现他随身带着个木鱼,一天要拿出来看三回,还珍之重之寄存在丐帮总舵,真是奇哉怪也,我只听说过剑客把自己的剑视若生命,却从没听过和尚会把木鱼看的这么重。”
楚留香瞧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串,眼中也忍不住荡出一丝笑意,十分配合地接话道:“所以你猜测,那木鱼当中必有乾坤,于是只是这么诈了一诈,却没想到真的诈出了他。”
罗敷点点头,道:“不错……好了,不说这个了,无花的尸首,你预备如何?”
楚留香长叹一声,道:“他虽然是个龌龊无耻的恶人,但既然已经死了,我当然不能瞧着他这样曝尸,一会儿我去棺材铺买上一具薄棺,将他入土为安。”
这可不行!今天无花必须暴毙。
罗敷忽然扭头瞧了无花的尸首一眼。
此刻,无花已经褪去了不久之前被揭穿真面目时的狰狞与无耻,他闭上眼睛,神情是如此的平静温文,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
罗敷幽幽道:“他虽然是个混蛋,还是最无耻龌龊的那一种,但那些被他引诱过的女孩子,却还有很多都在等着他回去,等着一个交代……我想要他的一些骨灰。”
楚留香一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②
无花固然是个该死的人,那些爱上他的女孩子们却是无辜的。她们一直相信着与无花之间的爱情,还在翘首等待无花的归去。
那么,又何苦非要把难以接受的真相告诉她们呢?不若用一把骨灰给她们一个交代,好叫她们死心,哭过一场后,从此就可安安稳稳的生活了。
对了,这位罗姑娘方才含糊的说,自己是从一位朋友那里知道有一本日记的,或许,她正是为了自己的友人而来,正是为了给自己的友人讨回公道,才做出这样危险的事……
楚留香见罗敷第一眼,只觉得这姑娘眸光特别的亮、唇色特别的鲜艳,笑声像是寒夜中燃烧的火,有一种泼辣的烈性。
此刻,他又觉得,她一定也是个很好的朋友、很温柔的伙伴。他来济南的这一趟,虽然失去了两个朋友,却又交到了两个很好、也很有趣的朋友。
楚留香微微一笑,主动提议道:“无花曾说,水质本洁,奔流来去,人能脏水,水不脏人③,他虽是个恶人,但这话说得却很不错,不若将他的骨灰撒入大明湖,叫这无尘的水流带走他。况且,佛门本就有荼呲④的传统,火葬才是习俗,是我想岔了。”
罗敷掏出小手绢,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点点头说:“你说的有理,那我们这就动手,送他最后一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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