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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徐抱墨也确实陷入了无计可施的困境,他跟盛惟乔进了给他们安排的舱房后,先温言细语的哄停了盛惟乔的哭泣,继而皱眉思索如何解决眼下的危机——然而思来想去,除了指望盛兰辞接到盛睡鹤发出的鸽信之后赶来接应,撞见韩少主这艘船而且打赢外,也实在想不出来其他生机?
但且不说大海茫茫,有没有那么巧遇,即使当真遇见了,韩少主只要把他们两个人质推出去,盛兰辞还能怎么办?!
徐抱墨正觉得心焦,忽听盛惟乔道:“世兄,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
“世妹请说!”他下意识的回了句,心头忽忽一跳!
果然盛惟乔咬牙切齿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那姓韩的贼心不死,还想……还想对我无礼,而我又不及自尽的话,求世兄务必杀了我!我宁可死,也不要让那些贼人再碰我一根手指!!!”
“……”徐抱墨沉默了一下,才斟酌着措辞道,“世妹,世伯与伯母,只有你一个女儿。”
这话显然是不赞成盛惟乔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然而盛惟乔自幼娇宠惯了,虽然平常没什么傲慢之举,骨子里却是极为心高气傲的,怎么肯受这样的耻辱?闻言神情一黯,却仍旧摇头道:“父母大恩,只能来生再报了!”
“到时候再说吧!”徐抱墨不想答应,也不忍拒绝,思索片刻,只摸了摸盛惟乔的鬓发,心情沉重的敷衍道。
好在盛惟乔的心情也不轻松,没有追着逼他应承。
两人都在心里暗暗祈祷,韩少主能够信守承诺。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半晌后,韩少主过来让徐抱墨写了求援的信,把信拿走之后,他跟着就带了人进来,将徐抱墨团团困住,扯着盛惟乔朝外走,长笑道:“天色已晚,少夫人该回房喽!”
盛惟乔尖叫着挣扎,对他又踢又打,然而她这种深闺小姐的反抗力道,在韩少主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他随手将盛惟乔朝肩上一扛,大笑着朝自己房里走去:“少夫人何必心急?咱们的屋子可不就近在眼前了吗?”
说话间,他轻描淡写的捏脱了盛惟乔的颔骨,以防止她嚼舌自尽——世兄被困住,自己自尽无望,难道今日当真要在这粗鄙不堪该死一千万遍的匪徒手里受辱?!
盛惟乔心中绝望之极,正恨得几欲眼内滴血,变故忽生!
斩首!
韩少主初觉船身剧烈晃动时,还以为遇见了风浪。
他是海上生海上长的老手,对于这种情况应对自如,丝毫不受影响的继续大步前进,还有心思与手下笑骂:“谁掌的舵?叫他上点儿心,别打扰了老子今晚洞房花烛夜!”
手下笑着应下,又调侃他:“少夫人瞧着娇娇弱弱,少主可得知道心疼人才是!别明儿个只少主能起身,叫咱们连拜见少夫人都不能!”
谁知话音未落,头顶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跟着“呼啦啦”的呼啸声从高空急卷而下,伴随着瞭望手的惊叫,只听“砰砰砰”声不绝,竟仿佛无数杂物在顷刻间砸到了甲板上似的!
“什么事?!”韩少主神情一凛,顾不得回房,忙扛着盛惟乔朝甲板走了几步,厉声问,“甲板上在做什么?!”
“少主,不好了!”四周之人尚未出去查看,甲板上却已有人神情仓皇的奔入,一迭声的喊道,“少主,是乌衣营!是公孙氏的乌衣营!!!咱们的主帆被他们射落,现在已经走不了了!”
韩少主顿时大惊,脱口道:“乌衣营?!他们当初为了掩护公孙夙撤退,不是已经全营战死了吗?!即使有零星的漏网之鱼,这才几个月,怎么能成气候?!”
然而怀疑归怀疑,对于这支区区数十人却杀得韩潘两家一度闻风丧胆的公孙氏王牌,纵然是韩少主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这会哪还有什么洞房的心思?随手将盛惟乔扔到地上,招呼左右注意戒备,匆匆就上了甲板——借着夕阳的余晖,果见黄昏下的海面上,正疾驶来一艘楼船!
让他瞳孔骤缩的是,楼船之首,正负手立着一人,玄衫墨氅,未束的长发在暗金色的残阳下肆意飞舞,容貌被面具挡去大半,只露出一截雪色下颔;那面具雕作乌鸦振翅之状,乌鸦的双瞳即是留出来的眼眸处,此刻正有一双极冰冷的眸子,用不带任何感情的目光,朝他们望过来!
“乌衣鸦屠!他居然没死?!”韩少主甫与这人一对视,已是心头狂震,禁不住失声道,“当日那么多人看着他身中数箭之后,在乱刀之下坠海——彼时海上已是一片赤色,引得无数鲨鱼恶兽争相竞食!他……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无怪他如此失态!
乌衣营本是公孙氏手里的王牌,鸦屠作为这一任乌衣营的首领,更是公孙氏手中最得用的一柄尖刀——此人上任不过数年,却已为公孙氏立下赫赫战功!
之前韩潘联手伏击公孙氏,原本是计划将整个公孙氏一网打尽的,结果就因为乌衣营、重点是鸦屠的存在,让他们只杀了一个公孙图,不但公孙夙顺利逃出生天,连公孙夙的一双儿女都毫发无损的从容回到玳瑁岛!
当时为了留下公孙夙,韩潘两家不惜代价的拿人命开路,然而鸦屠带着乌衣营杀得简直是所向披靡,硬是顶着层层刀林箭雨,将公孙夙送出了包围圈!跟着又杀进敌群,救出了公孙夙的一对儿女。
韩少主至今回想起当日的场景,犹觉得胆寒:要知道做海匪的原就是亡命之徒,当时那种情况下,个个杀红了眼,就是亲爹当面也能照砍不误——这样的气氛里,鸦屠硬生生杀得韩潘两家心惊胆战,甚至有人被他目光扫过,竟手脚发软的跌入海中死于鲨吻,可想而知他当时的气势!
尽管此刻的鸦屠不复当日浑身浴血的锋芒毕露,然而这么隔海望着那个渊渟岳峙的身影,韩少主还是觉得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
“难道公孙氏打算大举反击了?”韩少主心念电转——这时候,船身又震动了一下——韩少主微调重心,心不在焉的稳住身体,继续推测,“鸦屠诈死多日,骤然露面,所图必不会小,他……等等!”
他猛然看向了平风静浪的海面,一瞬之后,如坠冰窖,抓住身侧心腹,厉声道:“放舢板!快!把舢板全部放下去,分头走!立刻!马上!”
心腹愕然:“少主,鸦屠固然凶名在外,但咱们不战自退……”人家不过是公孙氏的一把刀,你好歹是韩家少主,这样传了出去,不太好吧?
“你忘记方才船身两次震动了?!”韩少主却已飞快的朝舢板的位置走去,边走边急速解释,“如我所料不差,鸦屠必然已经派了人在船底开凿——现在不走,待会船底进水,咱们彻底走不掉了,你跟那群疯子打跳舷战?!”
心腹马上不作声了,开什么玩笑?他也是参加过伏击公孙图的那场海战的,要知道那天鸦屠坠海的一幕让多少人心头长松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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