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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第1页）

院子里已经挂满了红灯笼，李青已经坐在屋顶四五天了，除了吃饭谁都看不着他，大家都在忙着筹备结婚也就没人顾得上管他，无论是桌上摞起的红馍还是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人，李青始终没看一眼，明天就是大妮子嫁人的日子，李永德的大部分时间都交代在队部，在村里有一定的威望，来帮忙的人也出奇的多，平日里死气沉沉的院子里一下子热闹非凡，王翠霞倒显得十分拘谨和这喜气的日子有些许违和，她向来在村里不与人打交道，李永德瞧她不起，村里也没人愿意同她交好，这样热闹的情景在她看来却是有种无所适从的无力感

王福早已经把两间土坯房收拾的干干净净，窗户上大大的红喜字，两床蓝色的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放在炕上，虽然不是大红的颜色倒也干净，后窑还放着一张四方四正的桌子，崭新的暖水壶旁还放着一对水缸，两边的凳子应该是淘换来的旧物，看着有些摇曳，中间有一个需要低头而过的小门，一个新垒起的灶台还有两口大水缸，四下看去王福的全部身家大概都布置在了新房里，不多时，在大家的簇拥下王福穿着中山装行至大院外，门外的草垛上贴着大大的喜字，红通通的对联更是扎眼，王福被孩子们围在门口讨要喜糖。

院门外的王福正笑的合不拢嘴，李青看在眼里没有一点喜悦，只见他双眼通红的走进偏屋，大妮子招呼他过来，他四下看看伸手把屋里帮忙的几个婶子和姑娘推搡出了屋

“李青，你什么疯”

“青子，你这是干啥，你姐大喜的日子你可别胡闹啊”

“青子，你咋才回来，快过来”

看着李青的脸色极其的不好看，几人只能悻悻的退出去，李青把包在衣服里的一件土灰色的外衣掏出来，虽然颜色不那么鲜艳，但肩颈笔挺，袖子两边还缝了两枚扣子，更好看的是腰两侧向内封了两个褶皱，把大妮子的腰身衬的纤细，大妮子一眼便认出来这是大春的那块布，她怎么也想不到，李青偷偷躲起来是为了给她做这件衣服，而且做的这么漂亮，欣喜之余也有些深深的担忧，她的一生注定是要被牺牲的，像蒲公英一样，落在哪里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可青子，她的弟弟呢，又该落在哪里？

“大妮，你好了吗”王福在门口细声询问

“青子，背姐出门子吧~”

门外熙熙攘攘的起哄声显得特别聒噪

李青的眼睛始终盯着地上，许久才抬起头，大妮子看着顿时心疼不已，李青的眼睛里遍布红丝，眼眶下也是乌青，显然他为了做这件衣服来来回回试了多少遍，屋顶上李青的衣服都七零八碎的躺着，早已经没有一件完整的衣服存在

“青子”大妮子轻轻唤着

李青蹲下身背着大妮子出了门，把姐姐交给王福后，一群人说说笑笑向新房走去，只有李青呆呆的站在原地

“怎么样，背得动背不动，要不我们帮帮你啊”

“新媳妇真好看”

“这衣服可真好看，王福真有心，是个会疼人的”

......

偌大的院子里一下子萧条了起来，王福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所以李永德夫妇早早等在新房主位上，待接回新娘举行仪式，李永德面上有些苦涩，王翠霞则是红了眼眶，随着鞭炮响过，媒婆尖细的嗓子开了腔：

“一拜天地天赐良缘成并蒂

二拜高堂父母恩情心中记

夫妻对拜从此两心合美意

送入洞房明年举子到花堂”

队部外王福正一桌一桌的领着大妮子敬酒，人人都挂着贪婪的嘴脸，推杯换盏间皆喜形于色，谁也未曾注意到李永德那略带哀愁的脸色

王翠霞早早的回了家，瘫软的坐在柴房门口的石墩上，看着满院狼藉心里五味杂陈，似是失了魂一般难受，思绪却是回到那天夜里...

“青子，来”大妮子招招手

李青躺在王翠霞腿上，大妮子倚靠在母亲的肩上，王翠霞只觉满足和幸福充斥在她整个心间，她爱怜的抱着女儿，另一只手搭在李青的额头

“姐，不嫁人不行吗？”李青问

“傻孩子，说什么胡话”

“青子，你是男子汉，要帮娘多干活，你要听话些别让娘操心”

“你们俩好好的，娘比什么都开心，比吃了白面人参都开心嘞，妮子懂事，娘还记得生青子的时候，我大妮才三岁，那么小小的一个人，跑到队部去叫你爹，娘生了一夜，娘的大妮子就在门口守了一夜，最后累的睡在了门口，还是接生的二子娘第二天把你抱给娘，就像现在一样，娘一边一个，那是娘这辈子最高兴的一天”

王翠霞眼睛里有平时不常看见的光亮，那是她真正踏入这个家的第一天，因为她生下了一个儿子，她灰暗的人生才得到了意义，她才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大妮子眼眸微动，是啊，懂事，她得懂事才是，即便是牺牲掉自己的一生，她没来由的低头看着李青，不论值不值得，她也没有别的路走

王翠霞正欲回屋，忽的想起李青今天却也是没去那边，走进偏屋时，只见李青抱着大妮子的衣服睡得正香，大妮子嫁的太突然了，连自己都没能反映过来，更何况这个小跟屁虫，王翠霞为李青掖了掖被角，看着月光下皱巴巴的新袄子被李青抱在怀里，那么妮子穿的又是谁的，难不成买了两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