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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厅上班的铃声响了,小会议室里督查组的人基本到齐,可领军人物曾克凡却并未出现,这颇有些不寻常。督查组来一厅的三天里,这个点他从未缺席过。头天因现了尹凯办公室的双面镜,破例放了半天假,今天应该围绕着这件事展开新的调查,都等着他布置任务呢。
八点半了,曾克凡仍未出现,所有人开始有些着急了。何宽问郝嘉上怎么回事,他昨天送曾克凡回的家。郝嘉上昨晚从曾克凡家里出来时,他还好好的,别不会是路上出了啥事吧。郝嘉上操起话筒给曾克凡家里打了个电话,是曾夫人接的,说一清早局里来了电话他赶过去了。郝嘉上随即拨了曾克凡办公室的电话,没人接,再打给门口传达室,说曾克凡一早就来了,一直呆在四处(电讯处)电讯室没出来。
一早上被叫去了电讯处,一定是下面出了什么紧急状况,曾克凡守在在电讯室里急等着某个回复。
被郝嘉上猜着了。清晨六点不到,曾克凡在家里接到局里值班室打来的一个电话,电讯室接获军统南京区的一份急电,让他马上过去处理,并且已经通知了盖局长。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曾克凡的脑海,这个时间点的急电预示着那边一定出了某件大事。他开车一路狂驰刚驶进局大院,四处处长肖连仁便从大厅里迎了出来,一边将手力的一份电稿交到他手里一边说,南京区几乎被连锅端了。
电报是南京区区长庄杰来的:凌晨3时,日军中国派遣军特务机关对南京区军统地下组织采取了一个大行动,除了五个归于他本人名下的工作、情报、联络站,其他站点均遭到扫荡,被捕人员高达百余,疑是叛徒出卖,最大嫌疑人是近三天失去踪迹的副区长蔺泰来。
“蔺泰来”三个字一入曾克凡的双眸,他的一颗心一下就提了起来。两年前为“蚯蚓”的联络人“紫丁香”物色三名保卫组成员时,自己曾找过他,通过他属下的行动科长廖昌生最终敲定了人选。
曾克凡必须要马上搞清楚三件事:蔺泰来是否知悉那三名保卫组成员的具体情况;廖昌生是否在被捕人员之列;廖昌生是否叛变。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值班室要了纸和笔,拟了份电文,列出以上三项,让庄杰即刻回复。
电文出去后,曾克凡让人买了早点吃过后,与盖啸仲碰了个面,然后在办公室里再也呆不下去了,一头扎进电讯室。第一份回电8时2o分到的:廖昌生并未在被捕人员名单上,却从昨日就未见其人,尚在查找中。
曾克凡的一颗心开始一点点往下沉去。要获知蔺泰来是否知悉保卫组成员一事,必须得通过廖昌生。廖既未被捕也见不着人,他是蔺泰来的人,会否被他拉下水?
将近1o时,第二份电报到了:仍未找到廖昌生,但前日晚有人目睹他于居所附近被两名朋友样的男子簇拥着上了一辆小轿车。
一种近乎深深的绝望席卷而至。
当务之急,立即联络“紫丁香”,却要等到下午两点的指定时间段内,没有任何的其他变通之法,单线联络的弊端即在此。
既然事情要等到下午才能处理,曾克凡便打算去一趟一厅。出了电讯室,迎面遇上似乎等候在此的肖连仁,见他往外走,便问他去哪,说局座接到一个电话出去了,让他等他回来。曾克凡说要去一趟一厅,一堆人都等着他布置任务,下午再过来。肖连仁让他打个电话过去就行了。曾克凡边说着那哪行边往外走,没曾想被肖连仁拦住去路,讪笑着说,局座特意吩咐过的,不好违逆吧。
从他的言谈举止上,曾克凡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味道,但也没深想,或许他也只是执行局座的旨意罢。回到办公室,他给郝嘉上去了个电话,说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下午两点以后过去。
郝嘉上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刚才一厅的刘厅长下来看了眼。曾克凡便跟他说,南京那边确实出了点事,就不要神经质了。
快十一点了,肖连仁敲门进来了,递给他一份电稿,庄杰来的:除却军统站点,中统和共党方地下组织并未遭受破坏;凌晨2时3o分许,景园路江边生了一起自杀式爆炸事件,人员、人数不详,但非军统人员,他的人在爆炸现场附近现了一只被炸烂的女人高跟鞋。
曾克凡挥了挥手让肖连仁离开,从办公桌抽屉里取出地图手册,翻到南京市区图一页。景园路虽不在“紫丁香”活动区域内,却相距不远。一颗心瞬间被攫的曾克凡脑补着一幅画面:“紫丁香”在赴“蚯蚓”之约的途中现被跟踪,遂错开路径引走追踪之敌,被敌包围后,为不致落入敌手,引爆炸弹自戕殉国。
是这样的吗?一腔悲痛刺得曾克凡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刚才还在电话里跟郝嘉上说不要神经质,又如何解释自己的神经过敏?
走廊里响起脚步声,隐约听见肖连仁说了句“您回来了”,曾克凡的心怦然一跳,他一直守在外面?
门被人推开,敲都没敲一声,盖啸仲几乎是闯了进来。曾克凡刚问一声“你去哪儿了”,面色不佳的盖啸仲一只手伸了出来,手掌心卧着一张照片,努了努嘴。曾克凡伸手接了过来,目光一扫,愀然作色:郝嘉上与共党谍报头目老潘的亲密照。
“哪来的?”曾克凡条件反射问道。
“不详。你进电讯室没一会儿,门口传达室送来的,信封上除了我的名号,就俩字,急呈。还没等我琢磨个名堂出来,老板的电话来了,让我过去。我一去,他不听我任何解释,下了两道命令。一,立即秘密逮捕郝嘉上。二,限制你的行动。所以现在我宣布,即刻起你处于停职状态。”盖啸仲的声音不仅仅用一个冷字形容,且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这么说,就凭这张来历不明的照片,老郝已经被逮捕了?”曾克凡内心波澜汹涌。
“多余一问。这张照片业已摆在了双陈(中统陈果夫陈立夫)的办公桌上,不逮他还供着他呀,你还是想想自己吧。”
“国共合作期,你我这样的人谁没有几个共党朋友,在一起……”
“打住,老板不听我的解释,我就该听你的吗?回家呆着去吧,灵雀湖的风景还不错,你不会寂寞的。”
说罢从曾克凡手里夺过照片,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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