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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没什么啦。他们可信誓旦旦,承诺这里的招待个个都验过抗原,保证没病啊。嘿,来这里的非富即贵,谅他们也不敢瞎扯,万一捅了娄子,真得以命相抵啊。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总之,这儿的风够凉——”
“哦,我晓得了,你上了那艘游轮,是吧?”
“嘿,不愧是我本尊,果然聪明啊。说句较真的话,若死抓记忆,我可并非第一次光临…但自分裂后,这确是我次参观——”
“说吧,是遇上谁了?”
“老熟人啊,该喊咱们一声救命恩人的——”
“诺克·怀特是吧?这小子,胆够大啊。骑了王庭的马,还敢在王庭的眼皮底下寻乐?真不怕给拖到哪毙了,沉到伯度河里。”
“得感谢你手法干净啊…得了,我就想问问…留着他有用吗?”
“你自定夺。”
“啊?真没耐性啊…”编号“12”的老人本想再说两句,可通话已然结束。他敲敲遮挡老脸的面具,在罕有人至的甲板上来回迈步,瞟过几位同样来透气的客人,暗笑着本体的无趣,走向一位倚靠船舷而立的青年,和声问候,“宴会方兴,正是青壮俊杰高展雄姿的表演时间,怎么,你这年轻人倒学起我这老家伙,软了身段?还是力有不逮,怕招人笑话?”
“老家伙…老先生,”听到调侃的玩笑,独自沉思的青年醒过神,未让面具遮挡的眼与嘴角尽是阴鸷。但只一刹,他就收回狠厉的怨毒,摆正站姿,笑得文雅,“亲爱的老先生,如今,我们都藏在阴影之下,还需忌惮他人的评价吗?”
“哦,那怎么学起我这老而无用的东西,于此驻足?可别告诉我,是嫌里面的腥味太重,想来呼吸新鲜的河风啊,年轻人。”
“老先生,倘若我是经验丰富的常客,的确不应在意充斥空气的腥臊。但…初次见识这里的肉…场景,我还是…难以融入。”
“哈哈?是吗,年轻人,不瞒你说啊,我来,是还想给你推荐些药品,如今看,倒是顾虑太多,贻笑大方了。”
“哦?你…”一时间,阴暗又溢出年轻人的双眼,可随即,这凶光再度被欢笑取代,“少开玩笑啦。善良的老先生,这里哪来的药贩子啊?还是说,您在哪家医药公司高就?让我猜猜,是不是——”
“打趣而已,我不过是个略有闲钱的老头子罢了。说实话,我也是受邀来此的新手,与你同病相怜——猎奇的货品和表演,看得我血脉喷张;但秽乱的气息和声响,又搞得我头昏脑胀。出来漫步闲逛,属实无可奈何啊。”
“哦,既如此…我们不如结伴同行?”
“我也正有此意。想想吧,陌生的游轮上,素不相识的两位旅者,因殊途同归的尴尬携手共进,多是一桩美谈啊。”
“那,老先生,请?”
“请。”
各怀鬼胎的一老一少肩并着肩,走过甲板穿过观景长廊,在安保人员的恭候中回到游轮的展厅,重归这最欢乐、最淫靡的宴会。
往高看,一道玻璃拱顶将明亮的星辰分割在圆厅之外,令圆厅之内的丑行不至于过度张扬;圆厅外围,尽是衣着热辣的舞女,要是不管那为情趣而设的透明蕾丝和尼龙包体服,恐怕即使把她们的衣物全扒下来铺平,也凑不出一尺布料。不少客人流连于此,没有人尖叫、没有人欢呼,仿佛对他们而言,这不过是寻常的表演,就如每个格威兰人家的早茶、午茶、晚茶一样司空见惯;往里走上几步,情景又怪诞些许——是有很多未掩面容的丽人跟在带着面具的嘉宾左右。不论性别为何,他们的打扮都十分放荡,可以说,除了私处外,基本都裹上了透光的耻辱轻纱,臀部或腹部隐约可见标记身份的纹身。至于他们的种族?多是长耳的精灵,更不乏混血者,当然,还有棕色的中洲人跟黄肤黑的博萨人,而金蓝瞳的格威兰人也不能幸免,照样得在主人身旁强颜欢笑。仅仅是多看那么一会儿,有位宾客就察觉到两位“新人”的惊奇,竟笑着灌了些酒,在口腔嘟哝几下后一勾手,就让身后那位靓丽女郎蹲低身张开嘴,品味起混满口水的佳酿。又有位长着两撇白胡子宾客不甘示弱,一把搂住身边的雄性木精灵,径直吐了口浓痰命他吞下,给两位没眼看的新手炫耀自身的支配力;说到最中央的场景——哦,帝皇在上,想必除了这群参与者外,任谁来了都只能看见惊悚,只因地位最崇高的贵宾玩起了烹杀生命的勾当。管他是同类、是精灵,还是西海运来的兽族,都活生生剖开鲜杀,现场制成令人作呕的佳肴,在卷入贵宾的唇舌时,还有人补充其作用,声称这些美食能如何帮女士留驻青春,又怎样帮男士重振雄风。仿佛他们不是在宰杀会哭泣、挣扎、能交流思想的智慧生命,只是无心玩死了几只鹅鸭而已。
“帝皇啊…这…他们…”初见恐怖的年轻人险些呕吐,不断猛压胃部才勉强克制反胃感,“这未免太…”
“太什么?太恶心?还是…太自由了?”有着类似记忆的老人倒是耸耸肩,视若无睹,“要我说,我只看到野蛮与滑稽。喏,看,年轻人,看那边露着肚皮大快朵颐的胖绅士——戴十八层面具我也认得出来,他就是那位闻名康曼的慈善家。哦,再看看他左手边那位、对,那位蓄着白胡子的瘦高个,在王庭号召各界人士捐款修建孤儿院的时候,他是最先慷慨解囊的,至于他用犬绳牵着的八九岁的小姑娘?兴许只有帝皇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我…我不懂,”终于,青年再也无法忍受,快步走出这圆厅,回到甲板,对着河风对着水,将恐惧与不解宣泄一空,再作不出阴狠的神色,“这可是康曼城,是王庭的直辖区,真的…真的有人能放肆至此?蔑视律法、蔑视道德…想…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想…为所欲为?真的,真的能够…为所欲为?”
“世道如此,看看吧,看到那不远处的孤堡了?那正是王庭宫殿的一角,而这艘游轮正携着我们穿行在伯度河、往返于它的审视之间,”艰难地跟出来后,老人打弯膝盖,揉起酸的关节,指向河畔的宫殿、曾囚禁某位金丝雀的住所,“对掌握了财富和权力的人而言,这才是真正刺激感官的快乐——挑衅高高在上,又不能奈何于他们的至高者,尤其是当那位至高者是民众心里的格威兰象征时,他们会更感愉悦。”
“万一有人举报?有人良心现,或是…黑水的探员…”
“在消息传到博度斯卡之座上的那位国王耳中之前,任何能坐实的证据证人证物都会消失。”
“是吗…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感情,不论在哪,格威兰都是同一个破样啊…”像是想通了什么,青年捂着肚子畅快大笑,笑到眼泪飙射,笑到腹部痛,终于喘好气,扔掉了脸上的面具,看向仍藏在面具下的老人,“老先生,我是来自伏韦伦市的诺克·怀特,认识你是我的荣幸…敢请教你的姓名?”
“曼德·福斯特,”同样摘去面具,老人笑着吐出现用的假名,躬身致意,“很高兴结识一位新朋友,怀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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