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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哩咕哩……”猪叫声压过了徐浩明低声下气的话声。二只耳朵上夹了两支烟,手中拿着几支,口袋装着几包,嘴上叼着一支,都是带过滤嘴的高级烟的验货员及司称员,站着看着徐浩明。徐浩明铁公鸡一毛不拔。司乘员气呼呼地把秤的翘翘的(当时还用杆秤),不情愿地报了数:“九十八斤。”徐浩明惊叫:“十天前还称到一百斤,退回去后越养越缩了。”
验猪员上前摸了摸猪,有气无力地说:“一百斤毛重还不足,哪能杀六十斤肉啊(当时收购最低标准得满六十斤肉)?再养吧,别说三次,四次、五次也得退啊。”
生猪收购员欲走,徐浩明眼泪汪汪,急来抱佛脚,拉住他的衣服,结结巴巴说:“这只猪特殊啊,皮薄脚细,是老品种,种子小,不成大器,已腰食,像人一样一顿只吃一碗啦,已长结实,再养也不会长啦。我已养了一年啦,没肚子,出肉率一定高,要不是为了交任务,我还舍不得卖给你们呢……”
生猪收购员火:“我还要你教。”他再欲走,徐浩明像小孩拉住将要远离的父母一样不放,眼泪滚了下来:“越养越缩,我实在是养怕了……求求你,收下吧,不达标,就做坐等外猪收吧,大慈大悲观世音。”
旁人劝:“等外猪是不算任务的,划不来。”
徐浩明犹豫了。
旁人帮腔:“这头猪肯定能杀六十斤肉,请高抬贵手,可怜可怜他吧。”
这时一个能说会道五十左右的人给生猪收购员敬上了一支高级烟,并低头哈腰给他点上,说:“他不成器,不领行情,空手求人,别理他。快去看看我的猪吧。”
说罢一包恒大高级烟(当时是高干吸的烟,市场上买不到),已塞到了生猪收购员的长衫工作服上的大口袋中。生猪收购员见钱眼开,甩脱了徐浩明跟着他就走。
旁边的人拉了拉徐浩明轻轻地说:“你跟着去看看吧,那只猪刚才已退过,换了一个人,塞了一包烟,一定会收下了。”
一群人跟过去看,司乘员把秤杆称得低低的,秤砣几乎要坠到地上,他突然用手一弹,称马上往上一翘,他忙捏住响亮地报出了数:“一百十斤。”
旁人议论——
甲:不对啊,这头猪刚才称过是一百零五斤,屙了尿了反涨了。
乙:我刚才看见司乘员也得了一包烟。
丙:一包烟就涨了五斤,徐浩明你也去买两包烟,再换一个人,换一个地方,不就成了。
丁:对啊,要卖猪先买烟,收购员黑良心,压一部分人拉一部分人,反正只要总数不亏,上级也不会过问。卖猪也要开后门塞死用(淫贿)……
生猪收购员涨红着脸,上前摸了摸猪,没说一句话,剪刀就剪了下去,剪好了开起了收购小票。
出乎意料,徐浩明没有去买烟,他虽然内向不大会说话可心却比一般人容易激动。欺人太甚,他忍无可忍,无法抑制,走到生猪收购员身旁,手伸进他的大口袋,一下掏出了五包烟,天女散花,并抢过他手中的收购小票,嘶啦一下撕了,不说一句话,二手叉着腰,气乎乎,怒目而视,横眉冷对。
“徐浩明,英雄。”群众边抢烟边拍起了手。
生猪收购员做贼心虚,回头对他看了看,虎视眈眈,无可奈何,垂头丧气躲到一旁。那个塞了二包烟的玲珑男子,偷鸡不着反丢了一把米,更是叫苦连天。
“是啊,这两只猪一看就是徐浩明这只猪强,瘪肚,四腿饱满,结结实实像个石墩子,出肉率高,最起码能杀七刀;可这只猪存食就有二十斤,瘪腿没有肉,最多只能杀五刀,不懂的人也能看出来。狗逼急了也要跳墙咬人呢,明目张胆欺负人,他也是人啊。”有人说了良心话。
“善马好骑,善人好欺。徐浩明你难啦,不会吹捧恭维人,不会敬烟,种了稻麦收购价总比别人低,养了猪也卖不掉,哈哈,窝囊废。”人们在奚落。
有人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徐浩明你不想想,生猪收购是食品站一统天下,别无分店,得罪了他们,你这头猪何时才能收下去?你的任务猪怎样完成啊?不但要罚款,还要给你戴上不服政府的大帽子,你冒天下之大不韪,你引火烧身啦!”
徐浩明懊悔,对啊,太冲动,为什么没想到这一点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粪蛆顶不破粪坑板啊。思绪万千,他蹲在地上掩面而泣,妻子也站在一旁束手无策。事关重大,众人也同情,怜悯,惋惜,不平……
卖猪的还6续来,可生猪收购员再也不敢收烟,面孔涨得红红的,也不敢抬头正视人。徐浩明没法,站起来与妻子一起扛起猪正欲往回走。突然平地一声惊雷,全场肃静,连猪也不叫了,徐浩明夫妻急忙放下猪站定,小高音喇叭正报告着一个振奋人心的喜讯:
社员同志们,接上级通知,从今天起正式取消任务猪,社员可以自由买卖……
大家面面相觑,瞠目结舌,徐浩明变成喜极而泣,他像疯子一样冲到商店中,买了鞭炮,爆竹……
乒乓……乒乓……噼啪……噼啪……爆竹声鞭炮声混在一起。
涌去买爆竹,鞭炮的越来越多,收猪场一下成了火花的海洋,纸屑如天女散花;爆竹鞭炮声连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拥抱着收猪场。
徐浩明高兴得举起双手,高呼:“自己杀猪进城卖肉去!”
众人附和:“自己杀猪进城卖肉去!”
喊声震天响!
二个收购员逃走了(以后改为杀出肉为准)。
猪返回家,徐浩明马上赶到镇上去买了刀与墩头,下半夜请人杀猪后一称整整八十斤肉。喜欢了徐浩明一家人。逼上梁山,徐浩明搭上了改革开放取消任务猪后农民进城卖肉的头班车。
一早赶到城里一卖后乐坏了他,既有城乡差价,还有猪副产品,利润可观,徐浩明找到了致富的金钥匙,成了专职小刀手。从此改变了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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