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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听父母偶尔的说起,方维信才知道为什么那一天梁墨琰的眼里会有那么忧伤的情绪。
梁墨琰的母亲也是某个世家的千金,与梁墨琰的父亲是政治婚姻,夫妻之间感情平淡。不过梁墨琰的母亲从小体质就娇弱,生梁墨琰时就是难产,情况一度危殆;后来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一直不断地抱病休养,在社交圈子里,也几乎没有再露面。
梁氏家大业大,然而主母却总是抱病而无法参与世家之间的交际应酬,梁墨琰的父亲虽不算是风流,但是也相继地有了几个情人,甚至,她们也不惜毫无名分地,为梁墨琰的父亲生下了几个孩子。
只不过,梁墨琰的母亲背后也是一个有着雄厚背景和实力的家族,她的存在也是两个家族之间稳固关系的一种隐约牵制,也因此,她在梁家中的地位是梁墨琰父亲的那些情人们所永远无法替代的。
梁墨琰就是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母亲体弱多病,父亲总是忙于事业,梁氏虽是一个大家族,但内里的关系却因为各种利益的牵扯而错综复杂,外面父亲的情人们彼此明里暗里算计打压,而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妹们也隐隐对他这个正牌继承人有着压制和威胁。
方维信终于明白,为什么在人前总是把一切做到最好,表现完美得无可挑剔的梁墨琰,在独自一个人的时候,会显露出那么阴沉的性格和糟糕的坏脾气。
他想起那个傍晚在花园里时,梁墨琰那双眼里的冰冷和防备。
那天他打完招呼以后,梁墨琰却根本没有理他,也似乎是不记得他们一年多前,曾经是在梁家大宅的那间洒满阳光的琴房里见过一次面的。不过方维信却也并不介意梁墨琰敌对冷漠的态度,他从来很少会想去主动认识接近一个人,而梁墨琰是唯一的一个;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什么,可是那个傍晚,他就一直静静地陪着梁墨琰坐在花园里,一直坐到了夕阳落山,夜幕降临。
但是在那之后又是过了很久很久,两人一直都没有再见面。
他们平时各自要学要做的事情总是太多,世家之间的聚会也不是总能跟随着父母去参加,何况,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是有着很大的不同。
梁墨琰是梁氏嫡系的长子,梁氏所有产业的首席继承人,也是将来恒泰集团的船王,而自己却只不过是方氏家族众多后辈中的一个而已。
方维信第三次见到梁墨琰的时候,距离上一次见面,时间又是过了差不多将近一年,而这一次,是在梁墨琰母亲的葬礼上。
本来他的父母并不准备带着他一起去参加梁墨琰母亲的葬礼,是他自己主动说要跟着他们一起过来。
他没有多想什么,只是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也许应该过来看一看梁墨琰。
那是一个阴沉沉的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中飘着细细的雨丝,潮湿而寒冷。
这场依着梁墨琰母亲的遗愿,办得葬礼简单而隆重。穿着素色衣服的人们撑着黑色的雨伞半围绕在墓地的周围,静静地听着牧师念着悼词,肃穆的气氛中,除了牧师低沉的吟诵,就只有绵密的雨丝悄然落在草地上的细微声响,安宁又带着一点沉重,而前方的白色墓碑上,梁墨琰母亲的照片静静地立在一束束鲜花的环绕中。
这也是方维信第一次看到梁墨琰母亲的样子。那是一个看起来美丽而柔弱的女子,有着端庄娴静的气质,不过,眉目之间的神采,却隐隐有着一种高贵傲然。
方维信看见了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梁墨琰的背影。他站在梁家管家为他撑开的雨伞下,穿着黑色西服的身躯似乎比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要高挑了些,依然是挺得笔直的腰背,虽然只是见过两次面,可是方维信却一眼就能将梁墨琰认出来。
悼念的仪式结束很快便结束,人们也安静地在这绵绵无尽的细雨中慢慢散去,可是方维信却始终没有看到梁墨琰回头,——他一直都沉默安静地站在他母亲的墓碑前。
方维信慢慢跟随在父母的身后往回走,沿着石阶而下,一直走到快要到达墓园门口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会儿,又重新转身踏上石阶快步跑回刚才举行葬礼的那个地方。
果然,梁墨琰还依然站在那里,独自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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