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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职业之所以会变得操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有一个操蛋的顶头上司。
孟柏是在当班主任的第三年明白这个道理的。是的,即便是“教师”这一被冠以“辛勤的园丁”,“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太阳底下最光辉的职业”等诸多美誉的职业也不能免俗,或者说正是因为世人对这一职业的期待太高,才会忽略那些糟心的事。
尤其是在你为了赶进度熬夜备课,为了批作业变得头晕眼花,为了安抚学生家长嘴巴都起燎泡的时候,你爱大搞特搞形式主义——但他自己偏偏不觉得这是形式主义,并将其冠以“素质教育”的美名的校领导告诉你,我们要举办一个朗诵比赛,歌颂革命先辈的那种。
他老人家的言辞是如此恳切,仿佛不大操大办一下就要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
每当这种时候,操蛋的感觉就会变得尤为明显。
“这个比赛是在3o号?”孟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抖。
校领导含笑点点头。
“但我没记错的话,这个月的月考是在29号?”
孟柏努力让事情变得合理起来,“您的意思是月考要延期还是……?”
“不用延期。”校领导用一种慈祥的眼神看着他,“小孟啊,我们现在都不兴应试教育那套了,讲究全面展,成绩要搞上去,活动也要办精彩,要让上头的领导看了高兴。你好好协调一下,组织相信你。”
我相信你七舅老爷!
孟柏在内心咆哮,而且相信我有用吗?!哪怕老师能跟生产队的驴一样不歇息,学生的精力和专注力也是有限的!在搞文娱比赛的同时准备月考,你开神马国际玩笑?!
孟柏深吸了一口气:“可是我们年级的新课还没上完,赶在月考前结束新课已经很勉强了。”
“那就再协调一下。”校领导又重复了一遍,“组织相信你,也相信各位老师。”
我相信你妈个锤子啊!
后来呢?
时隔多年,透特再次把这段记忆从大脑的犄角旮旯扒出来,拜窥秘人绝佳的记忆力所赐,祂很快想起来那次屁用没有谈话之后生了什么——他压榨了学生的美术课和音乐课,把学生组织到操场上,争分夺秒地排练节目,像个bi1ibi1i的博主一样剪辑朗诵比赛要用的视频,被插音乐的操作搞得抓狂,到网店租赁演出的服饰,在比赛的前夕还动员了几个学生家长来化妆。
哦对了,情理之中,月考的结果很不好看,英语年级组长在成绩研讨会上叹了口气,孟柏觉得他本就不富裕的际线愈雪上加霜了。
作为头头,组长被校领导叫去批了一顿,理由是“你没有协调好。”
而透特之所以会想起这段过往,纯粹是因为和宫廷乐团席的一通谈话。
席在看完了祂给出的曲目后,一脸的惴惴不安,用最卑微,最委婉,最不会被当场活祭的语气同祂讲自己的难处。
“所以,在规定时间内排练完这些曲目是不可能的,除非不吃饭不睡觉。”
祂简明扼要地替席先生归纳了中心思想,那个可怜人脸色刷的一白,瑟瑟抖地承认了,脊背仿佛被一座无形的山丘压着,怎么也抬不起来——透特大概能明白祂在想什么,在这个国家,皇帝的意志是绝对的,哪怕不吃饭不睡觉也要呈上令祂满意的成果,否则便是大不敬。
对神不敬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血溅地板。
透特想起开会那天,坐在长桌最上的所罗门对祂说:“凭你的能力,一定能同时胜任这两个任务。”
黑皇帝英俊威严的身影和那个秃瓢校领导伛偻的身影微妙地重合在一起——跨越千万年的时光,相当精准地重合在一起,透特都有点为自己的联想能力折服。
就因为那句“协调一下”,祂就一次又一次地瓜分自己本就不充沛的休息时间,还要连带着压榨学生本就不富裕的精力——就像水滴石穿一样,人类总是会被习惯打磨,一次又一次地把底线往下压,忘记了如何拒绝,最后就真的变成一头生产队的驴,一连二十四小时拉磨的那种。
妈的,虽然说祂早就不是那个苦逼兮兮的班主任了,但某些习惯仍镌刻在骨子里,所罗门甚至都没用多少律师的话术。
透特咬了咬牙,简直想给自己一耳光,心想自己在所罗门看来一定蠢毙了,这么简单就当了冤大头……不,没准杀千刀的皇帝陛下还在对拒婚一事耿耿于怀,觉得被拂了面子,想找个由头治治祂。
虽然骂自己的顶头上司不太好,但透特还是骂了,应该说祂早该骂了。
“那就别排了。”
席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透特继续语气平淡地说,“该吃吃该睡睡,别想太多有的没的。劳烦告诉哈德·斯蒂亚诺先生一句,凡事不必急于一时,比起在这次的音乐会上匆忙亮相,不如悉心调整状态,查漏补缺,迎接下一个一鸣惊人的时机。”
“好的,我会转达。”
去找哈德前,席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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