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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黑珍珠来!”紧接着是一阵兵刃交撞之声。柳惜见便是被这吵闹声惊醒。她睁眼来时天已是大亮。
听得周遭的言语侮骂声和精铁相撞之声,柳惜见挣扎着坐起,但觉身上无一处不痛,四肢也酸软无力。她只觉脸上像被什么树浆沾裹住,紧绷不适。伸手一擦,只擦下如漆般的薄层,柳惜见使劲抹脸,这又见手臂上衣袖破了一处,臂上三道血淋淋的抓痕,渐渐想起昨夜狼袭时惊险万状的情形。当下游目四顾,在一株矮荆棘下见一头狼扑地不动,回看身后一狼头身分离,正是她昨夜杀的第一头狼。
柳惜见从地下拾起匕,这一弯身才见自己胸前衣襟一片暗红,是她昨夜捅狼腹时沾上的。柳惜见看自己身上沾了狼血,厌嫌不已。又去前方捡了长剑和火折,走到荆棘丛下看那头狼。她伸手摸一摸狼腿,手指按处软绵塌陷下去,知是昨夜自己摩冰掌震碎了狼骨所致。再往狼面上一看,狼口大张,露出满嘴尖牙,狼眼上嵌着两枚铜钱,一半入肉,眼中淌下的血迹已干,是她昨夜所的铜钱。
柳惜见这才明白昨夜自己先铜钱所击那狼为何后来猛转回攻。原来她昨晚施展轻功奔逃,胸中疼痛,掷铜钱时气力不足,没将两枚铜钱射入那狼脑中,那狼没死便只伤了眼睛。这双目一盲一痛,那狼狂性大,便朝柳惜见一阵猛攻。
不远处的兵刃碰撞声愈急了,柳惜见忙循声找去。到得一处松林时,看冯心雪正被窦生师徒三人和元三姐祖孙二人围攻,她躲在林中两颗树后观战,心道:“唉,昨儿费了那么大劲儿要我帮你挡灾,今儿还是没能逃过。”竟生了幸灾乐祸之意。
眼看冯心雪渐渐不敌,柳惜见又为这女子担忧起来。元三姐掷出手中铁环,冯心雪一条银鞭将她铁环圈转,回掷往窦生身上。窦生竖起砍骨刀一挡,两件兵器相撞“当”地一声响,铁环退了开去,元三姐窜身跳出,收回铁环。
冯心雪银鞭挥动,将元晟和窦生那女弟子搅翻在地,两人挣扎半晌又站起身来再上前伐斗。柳惜见看了心道:“冯心雪怕也是与他们斗得久了失了力气,不然以她昨儿一鞭抽死那百日门弟子的力气,这两人不得骨断筋折才怪。”
窦生和元三姐看冯心雪伤了己方爱徒爱孙,越加了狠,两人招招直取冯心雪要害,冯心雪一时间左支右绌,应付不过来。柳惜见看她遭人围攻,念起自己处境,当下四望,却找不到什么石子,只有右边近处有几个松果。
她暗暗运气,胸中虽仍会生痛却也止得快。试验完自己伤后攻敌之能,柳惜见去捡了两枚松果,看准了窦生和元三姐两人的手腕,运使内力掷松果出去。
窦生和元三姐两人本在全神贯注与冯心雪交手,倏地眼前飞来一团黑影,未及闪避,那黑影便撞击在自家手腕上。两人手臂一震麻木剧痛,一时惊疑不定,向四下里望去,不见有人。柳惜见早在出松果后便已飞身离去,此时他们再怎么看自然也见不到人。
元三姐被击的一只右手兀自疼痛,抖个不住。她找不到人便向击打自己手腕的那物看去,一看是枚松果,不禁大骇,思想道:“这松果撞来的劲道不小,要不是打在手上而是打往头上,那我一条老命铁定是要送在这的了。我怎地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冯心雪看窦生和元三姐住了手,又处在失神之之状,正是脱身的时机,当即收鞭遁走。窦生的那个男弟子道:“师父,冯心雪逃了。”
窦生道:“不追了。”那松果打在窦生手腕上,他也知觉出松果之人不是庸辈,加之未见人真面目,不敢造次,只怕一个莽撞大意便树了个强敌。看来人解救冯心雪,他也不敢和人作对,是以徒弟出言示意冯心雪已逃,他也当得无关紧要。
窦生的两个弟子和元晟不明自家长辈用意,也不敢相问,只得站立在原处不动。窦生和元三姐对视一眼,都是一般的心思:先放冯心雪一马,过后再拿她不迟。
柳惜见替那冯心雪解了围后即躲,此时来到山中一条被水冲出的深堑旁,看对面有条路道,她停歇一阵,待胸中疼痛止住,这才提气越过深堑,到了那条道上。
顺道而下,行不多时忽见一拐角处现出两个人影,均是曾和她交过手的金家弟子。柳惜见一时慌乱无措,心道:“近日连连大凶,几时吉日才会转来。”一面想着一面从怀中摸出两枚铜钱出,那两个金家弟子闪躲了开去,拔剑向柳惜见攻来。
柳惜见挥剑迎敌,十招内将他二人制服。那两个金家弟子失了还手之能,柳惜见点了两人身上的麻痒穴,一一逼问二人金家的人手排布,一人受不住,道:“咱们从四面八方围来,分做好几批人一层层搜来的。”
柳惜见问道:“那焦顺也来了么?”
那弟子道:“他在的,他带人守在山脚下。”
柳惜见道:“你们怎会知道我在这山里?”
那弟子道:“咱们有位师叔嫁到遂州,她知道你杀了咱们金家那么多弟子后,便一直留心你的动向,想要为本门弟子报仇。昨儿见你到遂州城买东西,便派了一个轻功上佳的奇人追踪你来,知道你藏在这一带,那位师叔便传讯给焦师叔,咱们这才带了人来拿你。”
柳惜见心道:“怎地我身后跟了人也一点察觉不出来。”不禁悔恨,思想昨儿不该进遂州城去。
柳惜见道:“你们这次来了多少人?”
那弟子道:“咱们有两百多个,加上百日门的一百多个师兄弟,有三百多个人。”
柳惜见倒抽一口凉气,半晌方慑定心神,道:“焦顺守在山下的哪一边。”
那弟子道:“南边。”
柳惜见一击那弟子后颈,将他打晕,另一个弟子满目仓惶,柳惜见照旧将他击晕。环顾四面山势,见北面山脊林子最密,西面是一座小石山。当下捡起一个金家弟子的兵刃,又提起一个金家弟子往北面山脊奔去。将那弟子放在北面山脊林子的入口处,再取那弟子兵刃砍斫周围乱草石木。踏着乱草往林中走了几步,在一地上扔下两枚铜钱。
自觉妥当,她从林中飞出,将那弟子兵刃弃在那弟子身旁,从怀中拿出明千霜在安州时留给她的竹哨,轻轻一吹,“嘘嘘”作响。
连吹几下,柳惜见方作罢去往西边,躲入西边石山的一簇石壁后。过不多时,便有十余个金家弟子来到北面山脊之上。众人见了地上躺的同门,分出两个来照看同门,余人顺着乱草中的足印往北面山脊寻去。
过得不久,从各处6续来了四批金家弟子,算来有六十多人,一时间只听得北面山脊林中四处是人言交谈之声。
柳惜见虽是在北面吹的竹哨,但闻金家将这山团团围住,还是怕他们赶来北边时会觉自己真正藏身所在,当下真是拿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劲儿坐守在石壁之后。好在金家弟子听见哨声是从北面传来,便只顾向北集聚,也没人多留心西边这座小山。
算得入北面深林中的金家弟子已有百来个了,柳惜见从石壁后出来,往西边山脚奔去。途中也遇了两拨金家弟子,一队人少的被她除去了,一队人多的柳惜见闪入长草丛中躲了过去,一路下来还算顺利。
至山脚时,特寻了一个弯道颇大的地方突围,以好掩左右之人耳目。但一看那山脚处也围了七八个金家弟子,不禁大急。略略寻思,从怀中拿出八枚铜钱,对准了几人喉头出,她身处险境,出手不敢有丝毫懈怠,这八枚铜钱一经出竟也是无一失手,这八个金家弟子尽数死在柳惜见手上。
固守山脚的弟子一亡,柳惜见即从山脚那逃出。她也不敢沿道走,便顺着逃生的山脚笔直前行,遇沟过沟遇坎跳坎,走了两刻钟功夫,忽觉头痛起来。伸手一摸额头,触手滚烫。正是她肩上剑伤引起的热。她此前一直担忧逃亡途中热,日日在心中祝祷,求各路神仙保佑自己莫要中途热。也是她身体底子好,自受了剑伤后倒也没引起别的病症。但昨夜在山中遇狼攻袭,柳惜见受惊着实不小,兼之晕去后无火取暖无衾御寒,在山上吹了一夜的山风,受了寒气,这时便开始起热来。
她从遂州城买的退热药本是煎煮了喝的,原想在路上找村店借宿时向人家借灶煮药,没曾想竟捱不到了。
强撑着又行了一段路,手脚越软了,只觉身子轻飘飘的。无计可想,柳惜见打开了背上包袱,拿出那几副退热的药,捡了几片干药材在口中咀嚼。她也不知这样有无效用,但眼下没有药罐煎药,便求个心安试上一试,只盼也能退热。
一路煎熬,柳惜见这下颇能体味病来如山倒的滋味了。没过多时,又觉唇干舌燥,想要饮水。可这山中行了许久也不见一条山溪,柳惜见正暗叹倒霉,结果越加倒霉的事来了,焦顺带着费闽及七个金家弟子追了上来。
原来柳惜见以竹哨声引金家弟子聚往北面山脊的深林中,两个金家弟子在那林中捡到柳惜见扔下的铜钱,便认定柳惜见藏在那林中,来向焦顺禀报。焦顺听后亲自前往那片山林中查看。他做了多年杀手,于躲藏、惑人一道何等精通,当时柳惜见踩在乱草中的足印虽已被金家弟子坏了,但柳惜见披斩的乱草仍在,他查看过草木山石断口处的痕迹,便即断定那是有意为之,而非两人对阵所损。望一眼周遭地势,看西面的小石山是极佳的藏身所在,一加推究,便明白了柳惜见以北面惑敌,从西面逃走的策略,当下率领弟子追赶来
还未追到山脚,山下的弟子便来报,守在山脚外围的弟子死了八人。焦顺赶去查视一番,众弟子不知该往何方去追敌时,焦顺手向前一指,道:“往前直追。”那路是环山而辟的,他也想到若是柳惜见沿山路逃跑,定会被守在山脚别处的其他弟子瞧见,只有往前直行方能避过。这一想竟是把柳惜见的行迹复刻得无一毫差误。柳惜见又处在伤病交加的时候,脚程慢下,便被焦顺一干人轻易追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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