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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1页）

“我说呢，这天天箱子了下去一截子，敢情都奉献给你家了，你们爷们儿也是有头有脸的，何苦坐这不要脸的营生，大家伙说是不是，我们山子一年辛辛苦苦才买几块料子，我说嫂子，你要喜欢我分你一些，何苦诓骗我家那傻儿子偷呢”

“大凤啊，我是真不知道青子拿了你家啥，我回来问问，要是真拿了肯定给你家还回去，你别在声张了”

“不知道？你不知道大家伙给我做个证，今天我刘大凤把话放这，要不是你家李青拿的我再扯十米给你家赔礼道歉，你儿子不喜欢绣花么，绣个够！”

李青听着只觉得耳朵根子红，下意识拔腿要跑，心里想着躲得越远越好，满脑子都是父亲知道的苛责和羞辱，这时听到众人惊呼母亲的名字，他只得转身从门口扒开人堆挤了进去，见母亲被推倒在地，连忙去扶，王翠霞甩开他的手已经由隔壁二子妈扶起来，满眼的失望

“大凤你这是干啥嘛，一个凹子住着，别太过分”二子妈说着给王翠霞掸掸土

“呦，还倒是我的不是了，就在院儿里说呗，我行得端坐的正进啥屋呢，这不李青回来了，倒是说说我家那布是进了谁家的门了，得了谁的手了！”刘大风叉着腰恶狠狠盯着李青

四下望去，院门口挤满了人，王翠霞眼里噙着泪由二子妈扶着坐在门口石阶上，大凤掐着腰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李青只觉得满脸臊的通红，喉咙似是被人掐住快要窒息般的难受

“你说你拿没拿！”王翠霞带着哭腔

“我是...借，我会还的”

王翠霞气的快要背过气去了，李青浑身冷，脑子里都是王永德大雷霆的可怕摸样

“借？你问哪个借的，偷就偷嘛，大家伙儿可都听着了，我大凤有没有胡说，老鼠窝里进蛤蟆，你还想蹦跶呢”

“李青！你还等什么，还不够丢人的，给她，快给她”

“布在这”李老爷子从屋里颤颤巍巍拿着布支起帘子走了出来，看向刘大风

“都是孩子们的情谊，一个凹子住着，话也别说的太难听，以后还是要见面的，拿着布回吧，李青跟你家大毛子不懂事，做大人的多担待”

“您看您说的，我这丢了快布也是着急，那是这，我就先回了”刘大风边说边扒拉着看了看确实没少，老李家在村里也是有点脸面的，王翠霞的面子倒不是事，老李头话了也不敢多声张，悻悻走出了院，老爷子也转身回了屋，看热闹的人四下散了，独留娘两在院子里，心里都是即将要面对王永德的恐惧，李青蹲在柴房门口双手抱着头，村里大概明天就传遍了，王永德的儿子爱绣花，多讽刺的一件事，这下李永德怕是不会让他们娘俩在这个家里好过了，想到这李青更加的绝望，夜晚的风似有似无的刮着，感觉全身都被刮得生疼，王永霞不由得低声啜泣，想着她悲苦的一生从此刻更加暗淡，无尽的黑暗似乎走也走不出

“李青，进来”老爷子冲着窗外招呼李青

“娘”李青看看呆滞的王翠霞，王翠霞想了想没有看他，只摆摆手让他去吧

李永德是第二天中午回来的，王翠霞已经下地，家里安静的可怕，院子外头那棵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格外刺耳，李青坐在炕上不吱声，老爷子在炕角抽着那根已经包浆的烟袋，李永德走到柴房门口的石墩上坐着，面带愁容仿佛下一秒就要打人了，昨晚跟队部的几个人喝酒，清早就听见人们议论纷纷，要不是李兵跑来告诉他，他还不知道这丢人的东西闹出这种幺蛾子，简直丢他的人，他一个村干部生了一个绣花的孬种，想想他就火大，正要作，大妮子闻声就进了院门

“你来做什么”李永德语气不善的看着这个女儿，转头又抽起了旱烟袋，李大妮扎着简单的一根麻花辫子，穿着白花蓝底的袄子，一条洗的白的蓝裤子，手上挎着篮子，把里面的肉拿了出来给李永德看了看，这才把篮子放下，抬眼环顾四周定睛在老爷子屋里而后转头看向父亲

“爹，中午想吃啥，我去做”

“你不用在这打主意，回你家去，还有什么脸吃饭，都他妈饿死才算好！”

“爹，青子还小做错事也在所难免，您就别恼了”

“是个男人就给老子滚出来，妈的，老子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孬种，全村都看着我老李家的笑话呢，这个家里是搁不下你了，你看哪有崖你直接一头栽下去好了”

“你知不知道村里人叫他什么，绣花郎！我李永德这辈子没丢过这个人，让他个王八盖子给我脸都丢尽了，出尽了洋相，我这一路回来脸皮都要塞裤裆里了”李永德对着大妮子说

“爹，许是大毛给的也说不定呢，大凤婶子的性子您还不知道，瞎咋呼”

“给的？谁家的小子天天想着绣花啊你告诉我”

说话间王翠霞进了门，看到闺女来了，心里才松了口气，母女俩对视一眼，大妮子示意母亲先进厨房，王翠霞低着头放下锄头就要进厨房做饭，李永德一个箭步冲到面前一把扯下了王翠霞的头巾，拉着领口扔到了院子当间，大妮子心疼的抱着母亲，不免哽咽起来

“爹，您干啥呀”

“老子早就应该把你扔回山沟子里，你看看你生的什么东西，还有脸回来！”

大妮子护着王翠霞坐在院当中，心疼的给母亲理了理头，王翠霞也只是低头啜泣，李青早已心急如焚，心里的胆怯把他死死逼在炕角，老爷子似乎习以为常般吞吐着烟雾，李永德的怒火伴随着李青的不作为愈演愈烈，正当他抬起脚要一脚踹像王翠霞时，大妮子本能的挡在母亲身前，院子里都是母女俩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