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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凋零（第2页）

醒来眼前是一片朦胧，先看到的是无边的无色平面，再仔细看又像是片相隔千里的云团。“………”一吐一吸都很平稳，直到梦清醒，才依稀能辨认出那雪白的天花板，是在医务室。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薄纱窗照射在地面，在这酣睡一夜精神得到了极大补充，气色也得到补给，他仿若只安静的白鸽。

双脚触碰地面的感觉还有些不真实，一早洗漱完，换好校袍，与庞弗雷女士道谢后克里德曼到了礼堂用餐。“西斯～”昨晚的话他似乎没放在心上，见他气色不错西斯也微微露出笑来。“嗯～看来你恢复的不错啊？”克里德曼点头，左手拍在胸膛上出结实的声音。“当…当然…当然啦～”可那声音不止吸引了一道目光，高昂的头攸地耷拉下来，他不再作声解决了早餐。

“病秧子…病秧子～”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笑声，让人分不清是嬉笑还是讥笑。“听说他得到了霍琦教授的特别关照呢～”转过身，那些笑脸成了污辱，坦诚地揭人短、挖人苦，又在自己看去时像群老鼠般将头缩了回去。“……”竟无言以对，霸凌与冷暴力在开学时就已是常态，能不被波及就已经是万幸了。

还思考着心事，步伐竟已经迈到了寝室门口。“你们……”床头柜像被涤洗过，收拾的看不出半点生活痕迹，还没放入行李箱的杂物随意的摆放在床上。他眉头紧拧，严肃地看向那悠哉聊天的三人。“啊…克里德曼啊～那个我们提交了更换寝室的申请书，因为沃伦的弟弟今年也入校了，他就提议我们几个一起结伴去补床位，你不会介意吧？”

一群肤浅的人。桃花眸半眯，流露出不易察觉的厌恶，一双目紧扣那三人的眼睛，他嘴唇上撩，划出不明显的笑。“行～怎么不行？沃伦的弟弟来了，你们也该感到开心啊～好了～快去吧～”语气温和，那人的怒火没摆在脸上。直至最后一件私人物品被扔入箱中，这里成了他一人的囚笼。“………”唇几乎抿成了一条平线，克里德曼再也不掩饰斜起的眼尾，闷闷不乐。

那本该是件被忽视的事，可一持续就是一星期。“呼…真不知道他们再吐槽什么……”好在自己成绩也算优异，决斗方面也有天赋，是为数不多的学院长胜者，可补了那么多却还是遮不住那块短板。“不开心了？因为那些流言蜚语？”微凉的指尖点触在鼻头，刚刚积起来的怒火被一身激起的鸡皮疙瘩代替了。

“冷…”克里德曼厌烦地拍走了那只小手，坐起身，他削尖的鼻上有一双不甘的眼睛。“嗯…但没办法啊……反正不会动手，只希望不会对我妹妹造成影响…你也认识的，就是克里艾。”脖子扭去他凝视对方，犹豫两秒后又一下扑倒在那人怀中撒起娇，两只手捶打在对方胸口上将没地放的火气泄出来。

“气！不甘心！我也难过啊…可越想越气……沃伦和那两人怎么可以这样！自私鬼！自私！！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我就那么招人讨厌嘛…都那么讨厌我…！呜…”先前就连悲伤都不声不响，现在囤积的委屈一下爆出来，歇斯底里的在那人怀中大哭。“可我不想影响你和肯…西…你不会讨厌我的对嘛？”浸血似的眼眶望向那人，他眼中的笑意没有异样，温柔的掌心安抚猫咪受伤的内心，抚平杂毛。

“当然了～你啊…太在意了……这几天一定很累吧…嘘…放松…安心的睡吧……你…会成为强者的克里德曼…和我一样……”那人的声音带着包容与理解，扫去了这几日的不安，不知不觉他感到疲惫，眼睑也自然黏上了眼。“他睡着了。”阴影之人来到光下，露出那张平静的脸。“又有活了，去吧，在那之前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扰他。”那人退下了，一根青光色泽的丝缠绕在指上，被人在灯光观察。“嗯…不错～”嘴唇勾起弧度，轻吹一口气它回到了拥有者的身上。

流言蜚语到了极限，身心不再乏力，大头的风言风语似被时间消磨殆尽，剩些零星散碎的也拼凑不在一起，他眼中的浮光明艳起来，上午是第一节户外课，还从没跟神奇动物亲密接触过呢，一想到这心头又不由添了份好心情。“……”那人还是一样，对着自己露出温和的笑来，眉尾也跟着微微上扬，可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嗯～”想必是错觉，克里德曼也向那人笑笑。

“孩子们过来，靠近一点，今天我们要学习嗅嗅。这些鼻吻较长，长有黑色绒毛的神奇动物喜欢一切闪闪光的东西，所以会被部分巫师当成探宝器，有些不人道是不是～”那不是重点，自然也激不起底下的浪潮。“哦…好吧……今天的课题是赢取这些小家伙的信任，方法也很简单，如果要获取嗅嗅的信任那便是拿出一枚金加隆吸引它的注意力，此时它仍会保留警觉，所以要做的便是降低你的企图心与敌意，当它接受你的金加隆也就等同于接受了你，但要小心，注意钱包，这些贪婪的小家伙很可能不止让你失去一枚金加隆。”

“小家伙，快过来啊～”金加隆是鱼钩上的饵，他一手捏着钱币一边后退，西斯那边的进展很好，嗅嗅已经能接受他的抚摸了。“哦…”自己这只显然就有些不给面子了，用金加隆吸引了半天也只敢一点点的靠前。“真难办啊…”他重重叹出一口气，但还不到泄气的时候，转念一想一定是刚刚企图心太强，他选择切换方案。金加隆抛掷在地面，染上了尘土，克里德曼蹲下身向那只嗅嗅伸出手。

“喜欢就给你好不好啊？但麻烦你帮我做个任务吧～我没有敌意的…”语气极柔，声音极低，他保持着原样温柔地笑着。“快来吧，好孩子我知道你很想要的…”麻意让腿部没了知觉，长时间的等待几乎耗尽了全部耐心，现在挪步一定会失去平衡摔跤，到时又将白费。“害…”没有动静，他已心灰意冷，可起身之时金色光芒却从余光中消失了，低头看去，那双有利爪的小手正拼命将金加隆往肚中的储蓄袋扒。

“嗯？”意外之余还有些惊喜，沉迷于金钱的嗅嗅还未察觉到头顶盖下的那大片阴影，直到被整个提起，对上那双因气愤挤在一块的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半分。“你可是真是个狡猾的小家伙啊…嗯？是不是当我没看见？”手指戳着它鼓鼓囊囊的口袋，他挑挑眉，伸手将那枚金加隆抓了出来。

“想要可以说，但不可以骗我啊，也不可以偷，知不知道？”金制的钱币拍打着它的脸，那双黑色的杏仁小眼却时刻跟随金加隆摆动，活脱脱两根钟摆。“好了…不要那么委屈巴巴的嘛……搞得我欺负人，你还装可怜，给你。”心心念念的金加隆重回怀中，它不再挣扎，任由那孩子拖举。“喜欢就归你吧～”他手指挠着它的痒肉笑了，课后它被抱还给了海格。

下午，便是自己报名的选修课。“抱歉…特里劳妮教授……”前有古代如尼文，后有算数占卜，更别提路上帮助了与那时自己一样被阶梯凹槽卡住鞋子的新生，一趟下来耗费不少时间，再爬楼去占卜课教室时间就显得紧了。“那个…我很抱歉……教授……我不止报了一门选修课……”

他大气都不敢喘，或许爬楼梯与推开圆形活板门时就已经迟了。克里德曼瞥了眼墙上的时钟，果不其然，时针与分针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分钟。“进来吧。”好在是没被批评，镜片下的目光不算和善，自己似乎没给对方留下好的第一印象。

坐在粉色的蒲团上头皮还在麻，占卜与算数占卜不一样，若说算数占卜是靠公式计算得到的努力成功，那么占卜就得靠本身自带的天赋了。“唔……”房间被朦胧的红光照着略显诡异，窄小的空间有股散不去的熏香，壁炉底里的木柴熊熊燃烧，悬挂着的大型铜茶壶烧着什么，将这蒸煮出一股难闻的浓郁气味，闷燥的让人透不过气。窗户成了装饰物，密闭着不愿透风。印花布的扶手椅靠在桌边，灯上还蒙着深红的围巾，真是糟糕的搭配。

墙壁上的架子上挤满了污黑的羽毛笔、用烂的扑克牌，还有堆数不清的茶杯与水晶球。粉色的纱幔被拂动，更易让人分神，更别提特里劳妮那幽幽的声音，活像是催眠曲，可有了刚刚那一遭精神反而比大部分人要好。

“………”斜眼看去，周围也有不少愁眉苦脸的同学，果然没有天赋占卜就很难掌握，这反而刺激到了好胜心，靠技巧的决斗也被自己轻松拿下，这小小占卜又有何难？可越是这样，答案就越是遥远，明明杂念排空，心思也已全数放在了占卜上，水晶球内部却还是笼罩着一团雾。“……你也算不出来？”那人同样瞄了他一眼，澄澈的球体里裹着混白的气体，自己那团倒是更像雨云团，带点灰度。

“特里劳妮教授……”凝重的目光更显不耐，这孩子简直没有天赋可言。他吞下唾沫，颤巍着抬头看向那人。她脖子上挂着数串珠串与链子，佩戴的大片圆镜将那人的眼睛凸现的有些外突，人很瘦，头上还有块箍似的花布头巾，这位西比尔.特里劳妮教授似乎并不像传闻中那么靠谱，反而看着有些精神质，可毕竟是卡珊德拉.特里劳妮教授的玄孙女，应该是有可信度。

有目光渐渐看向这边了，还好没停留太久特里劳妮就在他桌前擦过走了，他顿时松了口气。“嗯…好，这就是有天赋之人的表现。也如我所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学习占卜，那些拥有天赋的人才能透过迷雾，看清真相。”顺声音望去，得到肯定的是一位黑男孩，一双蓝色瞳孔犹如汪洋，深不见底。那是第一次，他从特里劳妮眼中看到了赞赏，却是给别人的，留给自己的反而是无尽的厌恶。“………”所有人都被吸引走了目光，霎时间，那男孩成了新的焦点。

那人成了那些胜利者的一员，与他们一样是有天赋的成功者。“特里劳妮教授。”忽的，冷淡的嗓音叫住了对方，困扰在心头的问题还是促使他开了口。“占卜不是所有人都能学的吗？”金色瞳孔中不含杂质，克里德曼站起身注视着那人，他是立于风中的旗，一下又将那些人的目光夺走了。“没错，占卜的大门只为那些有天赋的人敞开。”特里劳妮的视线移回了那个刚刚被自己夸奖过的孩子。“………”没有明确指谁，也没准确说谁，只是那人更有吸引力，将教授身上不多的好心情抢走，自己又成了被冷落的那个人，落寞地在冷风中飘扬。

“艾，听说你会巫师棋哦？”占卜课上的不顺心让克里德曼找到了自己的妹妹，指尖轻轻拨弄着黑方骑士，将它推倒。“会一点点啦～哥哥？你…不开心嘛？”心中又燃起无名怒火，他瘪着嘴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没、有。”那人的火气已经写在了脸上，一双黑眉高斜着，眼冒火光。

“好…我承认有，只是…被特里劳妮教授那种傲慢样气到了……但都是小事～快教教我怎么下巫师棋才是正事～”翻书般的脸色切换让克里艾愣在原地，那双紫眼眸怔怔地望着那人。“怎么…没睡好啊？”他不知何时像条蛇绕到了耳后，熟悉的声音打趣似的开玩笑。“哥哥！”克里艾惊呼一声，他忍俊不禁，捂着嘴回了座。

“我的好妹妹～饶了我吧～好不好～好不好嘛？”油嘴滑舌的道歉不显诚意，可偏偏就是那么一张嘴，上唇与下唇一碰就能磕出句好话，一条巧舌将人给安慰好了。前半局的对局还算轻松，可战况越演越烈，克里德曼的头上也渗出了汗珠。“怎么我的乖妹妹还学坏呢…居然会跟我装嫩了……”一局下来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声音很轻，没让专注于棋局的克里艾听见。

真正的初学者坐立难安，对方下棋的度让人看的眼花缭乱，这算哪门子会一点点啊！“啊……那个……”克里德曼面露菜色，松开了手中举足不定的黑骑士。“艾啊～哥哥有急事…那个…就…记我账上！我到时候还你！”话刚说完，他也一溜烟跑没了踪影，克里艾望了那人渐远的背影轻叹一口气。“害…”果然，还是不擅长撒谎。

见对方没跟过来，克里德曼扶着墙松了口气。“太好了…下个棋累死了……”脑细胞都快被玩没了，虽说是自己妹妹，但下手也太没轻没重了，但自己多少有点实力，还能过上几招，到时还是得提醒一句，淑女可不能这样。眼前的道变得有些似曾相识，仔细一看，刚刚光顾逃跑竟一路跑到了走廊。

尽头半掩的大门处传出了激烈的决斗声，一双眼探入，他扫视了一眼场地，里面人不多，正好可以练习决斗技术。克里德曼大步走了进去，坐在椅上观看决斗，双方技术精湛，正处于白热化状态，画面足够精彩，甚至点燃了自己的激情。

“比划比划？”简直是送上门的对手。“那失礼了。”双方行礼后站在了指定的位置，克里德曼率先出击。“Indio！”既要躲避就会露出破绽，翻滚的同时那人也丢了进攻机会，一招缴械咒让那人魔杖腾空离了手。决斗冠军的辉煌再现，接下几句夸奖他却没从决斗台上下来。“………”自刚刚起就是，尽管没太放在心上但那目光就是寸步不移地盯着自己。

“……？”直到最后一局，他转过身望向那窥视者想一探究竟，紧锁的眉头在那一刻神奇地施展开来。是张熟悉的脸，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正思考着那人将块干软的白毛巾递到了面前。“技术精湛，决斗很精彩，你似乎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你是个强者。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派珀特。”眉头高挑，眼睑轻抬，克里德曼凝视那双竹青色的眼眸，他企图从中找出不同，可死潭之下遍布泥沼的水草缠死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