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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容哭了半宿,沉沉睡去,梦醒时分已经过了用早膳的时辰,她急忙掀开被子,皱着眉头问,“秋玉姐姐,为何不唤我起来?现在误了时辰,老师又该责罚了。”
秋玉端着水盆进来,回道,“是娘娘吩咐的,叫您睡到自然醒呢。傅大儒那边也打过招呼了。”
阿容一听便急了,若在往日,能额外放假自然是求之不得,但现在她还要在阁楼上与三哥哥习武呢,若没有老师这个幌子,她还如何去知否阁?
“不行,学业不可荒废,秋玉姐姐快些,或许还赶得上。”
秋玉不解地看她一眼,将手上的水盆放置好,浸了帕子,“可打过招呼之后傅大儒便不会进宫了啊。公主聪慧过人,就是落下一天的功课又不打紧,您且好生休息,昨儿个在外头必定受凉了。”
阿容蓦地沉默下来,任由秋玉为她擦脸,末了问道,“母妃昨日何种神情,秋玉姐姐可有注意?”
秋玉对阿容这个主子向来体贴入微且言听计从,这是头一回露出不赞同的眼神,“公主夜半失踪,娘娘自然急坏了,奴婢昨晚前去禀报的时候,娘娘匆匆忙忙就出来了,外裳还是还是皇上给披上的……”秋玉声音渐渐低下去,凑在阿容耳边道,“且皇上看起来面色阴沉,颇为不喜。”
阿容面色平静,只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日后万莫仗着宠爱肆无忌惮了,她这宠爱是如何来的她现已清清楚楚,日后不说如履薄冰,却也应当多加小心。
她昨日想通了始末,恨不得立马到五公主面前问个清楚,待偷溜出来,看着周遭漆黑寂静的一片,五公主早已歇下,灯火俱灭。只有她,在空无一人的小径上,觉得心中空茫。扪心自问,她确实仗着父皇母后宠爱,这才随心而为。如今她的依凭也如镜中花水中月,日后应当顾虑周全才是。
阿容今日的衣裳是一袭灼眼的绯色,其上绣了繁复的牡丹,一层层绽开宛若实物,衣襟及裙边缀了一颗颗的红宝石,乍一眼瞧过去炫目得很。阿容纵是见惯了华服也觉得这身绸裙实在美极。
“这衣裳……”
秋玉回道,“是娘娘送来的。”话音刚落,阿容便见母妃笑容随和地走进来。
她眼带满意地看着阿容,“这身衣裳阿容穿着极好。”她亲昵地拉起阿容的手,直至梳妆镜前,“今日母妃为阿容梳发,可好?”
阿容觉得母妃今日瞧着略有反常,她在镜子里头反复瞧了母妃好几眼,最后还是珍妃察觉到眼神,回视她,询道,“阿容何事?”
阿容摇摇头,将那丝怪异感压下去,任由珍妃拿起角梳将她一头长发分出一缕来,一梳到底。
“阿容年纪虽小,头发却多,像极了母妃幼时。这样黑亮顺滑的长发合该好生养着,若是漫不经心,便容易将它糟蹋了。”珍妃将西域进贡的玫瑰油抹上去些,黑发立时水润了些,却并不显得油腻,她眼也不抬,道,“母妃像阿容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极为爱美了,你外祖母常常说道我呢。”提起家母时,珍妃的面容骤然柔和,乌目中也染了笑意。
阿容听她念及外祖母,心中有些想念,“母妃,阿容许久未见外祖父外祖母,何时能见到他们呢?”
阿容的外祖父何秦原是江州辖下一个不起眼的县令,虽勤勤恳恳,治下安平,却也平庸了些,没有大功劳,就是劳碌终身也仍困于边陲之地。何秦虽无大本事,却颇为安于现状,绝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珍妃进宫一事也不是他的主意。若非皇上圣意坚决,不可违抗,他也不愿自家宝贝女儿入了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
珍妃受宠,水涨船高之下他也跟着晋官,如今已是江州刺史。皇上原本要给他个京官做做,却被他给拒了,他若是进了京,何家那一大家子也将陆陆续续地跟着过来,他只有一双眼睛,看不住这么多人,届时给珍妃惹了麻烦就不妙了,这么想着,他便拒了皇上的美意,仍旧在外做个地方官。
“阿容若是想见他们,不过是一道口谕的事,只是他们年纪大了,不远千里来京城,这舟车劳顿的,母妃担心他们身子受不住。”珍妃从金丝楠木的匣子里取出一支雕梅血玉簪,轻轻簪入阿容的发间。
“母妃,阿容去瞧他们,不用他们过来了。”阿容面上生出向往来,一双眼亮如星辰,“阿容好想出去。”
珍妃想起往日无拘无束的日子,略带怅然地叹道,“阿容不急,立马就能出宫了。”
“母妃说的可是四方山祭天?可阿容想去更远的地方,《四海志》里许多地方阿容都想去瞧瞧,不论是小桥流水人家,亦或是古道西风瘦马,不亲眼见见总归心有所憾。”阿容看着镜子里两张姿容过盛的脸,倏尔笑道,“阿容的眼睛与母妃如出一辙呢。”
“阿容是母妃所出,自然是像母妃的。”珍妃纤细的手指从阿容的鬓发处往下轻抚,“阿容日后定会青出于蓝甚于蓝。”珍妃眼中微有湿润,只盼阿容真的能如其所愿,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而非如她这般,囿于一宫一殿之内,永生不得逃脱。
这城墙不过一丈八尺有余,她却出去不得。
阿容见母妃隐有悲伤的神色,却辨不出她为何而忧,为何不喜,她想起昨日自己夜半失踪一事,再一次道歉道,“昨日阿容是糊涂了,半夜想明白了始末,心中不能接受,这才跑了出去。”
她将五公主的事情交代了,“阿容现在虽没有确凿的证据,但那只猫儿的指甲是疑点之一,它对阿容的陌生和对五皇姐的亲近便是疑点之二。此事阿容不作他解,也想不出还有谁会这般做,借阿容之手伤害六皇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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