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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一说,秦恪登时有些坐立不安,沈曼见了,失笑道:“只是,若他想对我们下手,早早就下了,何必等到今日呢?此人的目光……端的是颇为长远,不失为一个可造之材。”
“曼娘,你可——”秦恪眉头皱了皱眉,秦琬知道,这是父亲不大高兴,准确地说是有点忐忑和犹豫的表现。她不知秦恪为何会如此,刚要说什么来讨得父亲欢心,就见秦恪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站了起来,走到门外,唤道,“七月,喊赵九过来!”
秦琬不解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又看了看母亲,小声唤道:“阿耶,阿娘……”
见到女儿乖巧可爱的样子,秦恪心中一酸,蹲下来,柔声道:“裹儿,你和阿耶去见赵九好不好?留七月在屋子里照顾阿娘,如何?”
秦琬一听,张开大大笑颜,对着父亲舒展双臂:“好!”
秦恪笑了笑,熟练地将她抱起,来到正屋。
不消片刻,程方就带着赵九走了进来,后者见着代王,心中激动自是没办法诉说,面上却不露分毫,连头都没抬,恭恭敬敬地向秦恪行礼,道:“参见大郎君。”
听见这个称呼,秦恪先是一怔,随后眉心缓缓舒展,难得说了句客气话:“坐。”
赵九也不含糊,谢过秦恪之后,挨着椅子的边坐下。秦琬有些促狭,故意后退了几步,忍不住微笑——赵九压根没挨着椅子,完全是用下盘支撑着所谓的“坐姿”,才好第一时间起来。
女儿离开自己的臂弯,秦恪下意识地望过去,见着这一幕,心中既有些酸溜溜的,又有些说不清的满意。他示意女儿站好,这才收回目光,望着赵九,心平气和地说:“裹儿太过顽皮,这些日子,倒是有劳你看着这个猴儿了。”
赵九“刷”地站了起来,恭敬到近乎刻板的程度:“卑职不敢。”
唉?
秦琬微微张大眼睛,觉得有点奇怪。
为何赵九郎对着她的时候自称“属下”,对着阿耶却自称“卑职”呢?
秦恪还是代王的时候,见惯了这等做派,但一别长安多年,他也没那么多讲究。刘宽见他亲和,又一力想避开他这个麻烦,未免谦恭有余,尊敬不足。如今见到赵九诚惶诚恐的态度,秦恪心中怀念的同时,又有些酸楚。对赵九呢,也就收起了心中几分不自在,认认真真打量起赵九来。
世家勋贵喜好美人,论男子,则面若冠玉,目若朗星,风度翩翩,文采斐然为先。当然,国字脸、甲字脸也不错,至少大家一看就觉得这人威风凛凛,端正可靠,端的是一副做官的好相貌。若按这标准,赵九哪方面都挨不着。但他五官棱角分明,麦色肌肤和结实身板,无一不透着阳刚之气。若配上他冷静、沉稳的神态,也能给人些许安全感。
秦恪虽不是那等以貌取人的肤浅之人,却实打实地很容易被第一印象影响,见赵九对自己的态度极为恭敬,他叹了一声,神色越发柔和,示意赵九坐下,见赵九挨着凳子边,不肯挪动,才问:“你无官无职,名中带一个‘九’,不知是从亲兄弟辈呢,还是连着堂兄弟一块算?”
赵九一听,又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回大郎君,卑职从得是堂兄一辈。”
秦恪见状,哭笑不得:“罢了罢了,你就站着回话吧!”
听见秦恪这么说,赵九似是松了一口气,秦恪更是无奈,停了片刻,才问:“那你家中还有何人?婚配与否?”
“回郎君,卑职的父亲二十五年前没了,因军功被追封为火长;嫡亲的哥哥行五,袭了官职,八年前也没了。因兄长无儿无女,卑职方进了北衙军吃皇粮。卑职生母已逝,嫂子改嫁,婚姻大事无人做主,便没有成。”
因着王妃沈曼的缘故,秦恪对北衙军也算了解一二,他清楚,很多事情呢,都是瞒上不瞒下的。毕竟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尤其是北衙军这种地方,父死子继,代代相承,关系可谓盘根错节。赵九既然行九,那么就证明他的堂兄至少都有八个,怎么说也有些亲朋好友。若是团结的家族,在赵九的哥哥死后,少不得上下打点,让赵九袭火长,而非生生见他沦落成兵卒,更不会连房媳妇都不给他说。要知道,火长虽是最低等的军官,但光看赵九的父亲战死沙场才能得到追封,就知道这一步要迈出,究竟有多难。
想到同样不被重视的自己,秦恪叹了一声,望着赵九的神色更加温和:“你觉得,‘肃’这个字,如何?”
折冲
代王的言下之意,赵九一听就懂,他虽维持面上镇定,心中却是狂喜。
赐名之事,非关系亲厚,得主家信任的下属不可得。身怀资本的人或许还会掂量掂量代王如今的本事,哪怕决定站队,也得摆出一副恃才傲物,非得你三顾茅庐的面孔来。但对一无所有的赵九来说,会不会被别人划为代王一党压根就不重要——除了这条路外,他几乎找不到平步青云的机会。
按道理来说,秦恪都做了此等表示,赵九也心领神会,理应纳头便拜,抒发一番自己的感激动容,慷慨陈词,誓死效忠才是。偏偏赵九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秦琬,见后者神情严肃,似在思忖着什么,不像十分高兴的样子,下意识地愣了片刻。
就是这片刻的功夫,让秦恪的眉头微微收拢,想到女儿说过,赵九不识字,还是跟着她学才认得一点,神色便略略舒展开来,温言道:“肃,持事振敬也,依我所见,倒是颇为适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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