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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梁河大营。
数面仪仗立于辕门外,仪仗下还有上百道人影,却是百余衣着光鲜的骑士正正在马下活动,然则,这些衣甲鲜亮的骑士却颇有一股子人困马乏的模样,很明显是匆匆赶了许久的路了。
若看衣甲形制,很明显就能辨出这些人俱是汴梁来的金吾卫,仪仗很足,满布骁勇之气。
不过,这些人高马大的金吾卫虽说亦是骁勇,与营中虎背熊腰的士卒相较也不遑多让,但总感觉是差了一分彪悍之气,或者说,这些从禁中来宣旨的天使扈从们,竟然不如这高梁河大营中的士卒跋扈。
再往里,便见有好些金吾卫拱卫着几名或绯或绿的官员,当中一人面白无须的,却是紧紧傍着一绯袍美髯的三旬男子身侧。
这男子相貌堂堂,颇有倜傥之气,且生的很高大,一身绯袍阑衫更衬得仪表不凡,更有左右的金吾卫、绿袍供奉官拱卫,更显得他身份尊贵起来。
但此时,这人只是沉着脸坐在一马扎,面露不满之色,手中拎着一面绣有祥云瑞鹤的明黄色玉轴,只是不时瞟一眼灰沉沉的天色,紧了紧阑衫,不冷不热的哼笑一声。
“倒是稀奇,某家头一回传旨,竟还需坐这冷板凳等上大半日。”
旁侧,面白无须的丁昭浦急忙赔笑了一声,进而对着不远处拢袖而立的韩延徽使了个眼色。
韩延徽面有笑意,只是稍有些恭敬的趋步上前,好言道:“天使稍待,萧帅听闻燕贼扑城夺取幽州。按照信报来看,这幽州外城已失,而今内城恐没有多少守军,萧帅才不得不亲往北面探查,在这之前,他确实不知天使将至……”
不料那三旬男子并不领情,反而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道:“既然幽州危急,我们这位萧大帅何不领兵援之?莫说他单枪匹马过去就能解幽州之危了。再者说,某家分明见这大营内有数千悍卒,这高梁河又仅距幽州数十里,难道说赶不过去?”
韩延徽苦笑一声,解释道:“天使不知,这营中儿郎,俱是定霸都败卒。彼时因陷于十余万燕贼围困,一朝大败南逃,若非萧帅领我等及时搜拢,恐早已成为溃兵聚集山野了,而今虽修整了些许时日,然则属实是不是出兵的好时机。”
这一回,却不是那三旬男子出声了,而是丁昭浦抢着对韩延徽叱声道:“休说这些,还不快快遣人跑上一趟,抓紧请萧帅回营?陛下圣意跨千里至此,岂能多待?”
说罢,他又向那三旬男子赔笑道:“驸马勿恼,咱家以为呐,萧帅毕竟不知咱们今日要到,才正正好错开了时候,这也不能怨他。再说呐……”
他抬头四顾了下,弯腰低声道:“这萧帅毕竟乃陛下现今平定河北的肱骨之臣,驸马还是稍稍注意一些措辞才好……”
“某家需你提醒?”
不料,那三旬男子只是冷笑一声,而后剜了一眼丁昭浦,哼笑道:“等一等亦无妨,但某家初来乍到,本该是为了彰显陛下殊荣,但这位萧大帅却不在营中?某家听闻,昔日李公与康太保于幽州宣旨,萧大帅亦是不在,怎么,这是他萧大帅对这圣意的下马威不成?”
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却是扫着韩延徽与余仲等几个定霸都的将领,面有冷笑之意。
在他身后,丁昭浦则是无可奈何的皱了皱眉,终于不再多嘴,向着韩延徽等人隐晦的递了个眼色,充作起了木头人。
实则,旁边几个从汴梁来的绿袍供奉官亦觉得这三旬男子的措辞有些不妥,但见丁昭浦被喝斥,也不敢去触霉头。
无他,盖因这三旬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长乐公主的夫婿,朱温的女婿,卫尉卿、驸马都尉、右羽林统军,赵岩。
若说这位驸马,家里世代为将,不论是父辈还是兄弟,俱为牙将,更是在黄巢之乱时、朱温早年还未起家时就与其交好,他本人则是早早的就成了朱温的女婿,素来颇受器重,在皇城掌握着部分禁军。
而他本人,早年实则为人谦和,颇有名声,不然朱温也不会将此女下嫁给他。然则这些年朱温从宣武军节度使、梁王一路过渡到皇帝,赵岩的地位也自然水涨船高,不但素有权柄,也时常被人巴结,便渐渐傲慢了起来,供养了数百名食客,更因喜好蓄养了不少画师,常有奢靡之风。
这些供奉官都来自汴梁,自是清楚这位驸马的秉性,哪敢多言,便纷纷不吭声,任由赵岩在这抒发自己的不满。
而韩延徽听过这一‘下马威’的言论,自是面露惶恐,弯腰下去,迫切道:“萧帅绝无此意,确实是因为战事实在过急,非亲临战阵而不足以悉知,天使还请再稍待一二,仆即刻再命人去催一催。”
();() 赵岩冷哼一声,从马扎上起身,也不顾韩延徽去安排人趋马出营,只是在原地来回走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这营中的一应将卒。
诸如余仲等将领他早已看见过,照实了说,这些曾传回汴梁说是因为李振未及时发赏而不听宣调的定霸都将领,他属实是没多大的好感。不过那些定霸都士卒,倒真是一等一的精锐好儿郎,比起禁军来也不遑多让。
按理来说,有这么一支军队在手中,怎么也该让燕军投鼠忌器了,萧砚在等什么?莫非真如朱友文私下对他说的那般,真是在等他手中这面圣旨?
可萧砚远在河北,他怎知道会有圣旨传来?
赵岩暗暗思忖,只是颇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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