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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瞎母残儿（第1页）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行走在官道上，二人身后，京城围墙，渐渐隐于薄雾之中，消失不见。

“老师，我们这是要去哪啊？”发出稚嫩童声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子，一身小书生的打扮，身后背着个小书箱。

“走到哪，便去哪”，被唤作老师的少年一身白衣，轻笑回答。

二人正是林尚文和他的学生小玲珑，除夕夜和众人团聚后，便在新年第一天一大早，离开了京城。没有和众人道别，嘱咐和眼泪，容易给人绊住脚，有些温情，放在心里就好。

“为啥不骑个马？”小玲珑小脸鼓鼓的，显然时候太早，孩子有些起床脾气。

见学生不满，林尚文也不生气，反问道：“马儿跑的是快，可如何能看清沿路的风景？”

“这官道就是官道，树丛就是树丛，有啥看不清的？”小玲珑有些不服气。

“官道有时宽有时窄，有时直有时弯，树也有高有低，你用眼睛看，自然大差不差，可若用心看，却大有不同”，少年循循善诱。

“哼”，小丫头撅了撅嘴，“可我还背着个小书箱哩！”

林尚文揉了揉小玲珑的头，面色严肃道：“做我学生，自然要有个读书人的样子”，嘴上这么说，心中其实也有些心疼年纪尚小的丫头，可不磨磨性子，又怎能耐住寂寞传承文脉修行。

见老师生气，小玲珑吐了吐舌头，不敢顶嘴：“其实这小书箱，玲珑很喜欢呢！”

二人行了大半日，小丫头未曾习武，离修出文气也还差得远，自然有些吃不消，林尚文嘴上严厉，但还是背起了小玲珑，慢慢走着，好在傍晚时刻，袅袅炊烟浮现在二人眼中，小玲珑兴奋叫道：“老师，前面有人家，不用睡野外啦！”

林尚文微微点头，对着炊烟方向稍稍加快脚步，不多时，一个小村落出现在少年眼中。村落却是不大，只有十多户人家，正是快要吃饭时候，有米香四溢，让只啃了几口干粮的小玲珑不禁咽了咽口水。

林尚文背着小玲珑来到最近的一处人家，轻轻敲门，过了片刻，才有一老妪摸索着出来迎接，鼻子动了动，问道：“谁啊？”

只见老妪瘦骨嶙峋，两只眼睛没有眼珠，白茫茫的一片，再加上此时天色渐黑，这般模样着实有些渗人，小玲珑惊叫一声，便把头埋在少年脸上，不敢再看。

林尚文扫过对方院中模样，直接说明了来意：“老人家，我和学生行路至此，想借宿一宿，讨口饭吃，当然，我会付钱的。”

“小先生说的哪里话”，老妪眼睛看不见，耳朵却灵得很，好似听出林尚文的年龄一般，呵呵笑道：“家里粗茶淡饭，二位不嫌弃就好，给的哪门子钱。”说罢，便颤巍巍的让开了身子，请林尚文进来。

林尚文放下学生，牵着小玲珑走了进去，只听见屋内传来一汉子声音：“娘，是谁来了？”

“路过的”，老妪回了一声，继续引着二人进屋，林尚文一路观察，这家子真可说是家徒四壁，穷的叮当响。

进的屋内，只见土炕上坐着一中年汉子，背靠着墙，腿上盖着被子，怪异的是身前竟放着女红，见到客人进来，汉子也未起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我这腿下不了地，二位随便坐。”

林尚文抱起小玲珑坐到炕上，便欲到厨房帮忙，汉子见状连忙拒绝，说怎么能让客人干活云云，说话间，老妪已经端着一盆米粥进到屋内，驾轻就熟，也不磕绊，汉子则自身边放了张炕桌，林尚文连忙帮着接过饭盆，放了上去。

老妪摸索着坐到炕边，歉意道：“两位来的急，没啥准备，将就吃一些，明早我在做些好的招待二位。”

林尚文连忙摇头，说道：“我师徒二人贸然打扰，您能收留我们一晚已是恩惠，再说这米粥也不差”，又让小玲珑去取些干粮出来，好搭配汤汤水水。

饭桌上，林尚文也知晓了这户人家的情况：老妪唤作张氏，汉子名叫张力，老妪青年丧夫，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可张力刚成年不久，一次外出打猎时却遇到了豺狼群的攻击，为了救同行的村民，被咬断了双腿，张氏死了丈夫，全部指望的儿子又变成了残废，极度悲伤下哭瞎了双眼，好在一直有好心村民接济，并且张力虽然断了腿，却和村里的姑娘学着做起了女红，日子清贫，倒也还过得去。

这些遭遇却不是出自老妪之口，而是由中年汉子笑呵呵的说出来，听到这些过往，张氏眼泪便有些止不住，自责道：“我儿顶天的汉子，现在却做这女红，没少被人笑话，再加上我这瞎眼的老母拖累，也说不上个媳妇儿。”

看到老娘哭泣，张力连忙安慰：“娘才辛苦，我娶不到媳妇打光棍就是了，再说这女人家的细活，我现在做的还津津有味呢。”

林尚文没有出言安慰，帮忙收拾了碗筷，便领着小玲珑到另间屋子住下。

“老师，他们娘俩过得太惨了些”，深夜，小玲珑实在有些睡不着，不禁说道。

林尚文此时正望着星空，耳中听得隔壁屋子传来一道均匀的呼吸声，和一个汉子的低声啜泣，对着自已的学生耐心道：“玲珑，听好了，物质匮乏一些算不得什么，有真情维系，生活便过得去，若是没了念想，才是真的凄惨。”

听到老师所说，小玲珑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像明白了些什么，悄声问道：“老师是说，要是老奶奶走了，那…”，话到此处，却没说下去。

“睡吧”，林尚文轻道一声，留给小丫头独自思考。

第二天一早，老妪准备杀了家里唯一的禽类招待客人，待到林尚文的屋内，师徒二人却早已离去，被褥叠放整整齐齐，炕沿上，放着一粒碎银和一张纸条，老妪摸索着将东西拿给儿子看，汉子打开纸条，给老娘念道：“感谢二位招待，碎银一粒，聊表心意。”

汉子读完，眼中却有泪水流出，只见纸条的下面还有小字：“张力大哥，真想尽孝，便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