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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男人一個人從坑裡爬出來的時候，戴勇剛發現自己蜷在一起的雙腿已經麻了，又或者只是因為恐懼。他已經意識到了發生了什麼。他閉上眼睛，眼前又是杜蕊淑的臉。他感覺自己尚未爬出深淵，卻又落入了更深的淵底。他無法動彈。他聽見那頭，有類似於用鐵杴的背面拍擊土地的聲音。那之後不久，男人又從坑裡爬了出來，然後發動車子，走了。

車子從離戴勇剛不遠的土道上開走，戴勇剛看清楚了，開著車離開的人是經理黃漢傑。開的也不是他平常用的那部車，而是度假村裡的一個小型卡車。老苗進貨的時候會用到。老苗的老爹前幾天跌了一跤，人昏迷住院了，老苗趕去了醫院陪護，大廚不在，餐廳也開不了張，所以黃漢傑乾脆宣布，所有人都放假三天。這在以前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眾人都歡天喜地，很多人當天就走了。黃漢傑也很大方，開著車送了幾個家在市區想回城裡的服務員，臨走前還關心地問戴勇剛需不需要進城，他可以送。戴勇剛當場推辭，說不用了經理，我進城也沒設麼事，而且，苗師傅給我留下了他的摩托車，我可以騎摩托車去。黃漢傑沒再說什麼，沖他笑了笑。

後來下了雨，他怕摩托車會被淋壞，就把摩托車挪進了自己旁邊的儲物間裡。黃漢傑也許是回來後沒有見到摩托車，以為戴勇剛也離開了，整個度假村里就剩下他們一家四口，於是他動了手。

等到那車走遠，戴勇剛從躲著的樹後面出來，他幾乎是爬一樣的把自己弄到了那個坑的旁邊，他跳下去，用手在坑底使勁地刨。剛下過的雨讓土都變成了泥，幸虧黃漢傑把她們埋得不深，戴勇剛最先刨出來的是一雙女人的腳。他沒接著再刨她，而是在挨著她的旁邊的土地上接著刨，他感覺有血從他的指甲蓋底下滲出來。很快，他看到了包裹嬰兒的小被子。被子的一角在孩子的頭頂折了下來，遮住了臉，把那一角掀起來，是一張白淨的熟睡的嬰兒的小臉。戴勇剛把手放在孩子的小鼻子下面，還有氣。他趕緊把孩子整個抱出來，放在一邊。他在嬰兒旁邊的土上刨了幾下，意識到土比剛才刨出孩子的地方硬，於是他趕緊換到孫瑋晴另一邊的地方刨。佳佳被刨出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氣了，戴勇剛把孩子鼻子和嘴周圍的土都抹掉，孩子還是沒有反應。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看到江邊有人救落水孩子的時候，都把孩子倒過來放在腿膝蓋上控水，然後還做人工呼吸，他把佳佳翻過來，頂在自己的膝蓋上，用力地按壓孩子的背，孩子似乎咳了一下，可還是沒有哭。他把孩子平放在地上，學著記憶里的樣子給孩子做了人工呼吸，佳佳終於出了一口氣，發出表示難受的呻吟聲，像只落難的小貓。

他把兩個孩子放在一邊，然後用最快的度把被自己刨開的土恢復成原樣，他想起鐵杴背拍土的聲音，於是盡力用手把土壓平，自己又躺下，在上面滾了好幾下。然後他把兩個孩子抱了起來，爬出了坑，快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他把自己身上沾滿泥巴的衣服換了下來，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然後找了根麻繩，把兩個孩子一前一後地綁在自己的身上。最後，他去隔壁的房間裡推出來了那輛摩托車。他沒再耽擱，連夜騎車去了鐸城的市區。

騎著摩托車在夜裡奔馳的時候，他聽見被自己綁在身後的嬰兒終於哭出了聲來。可是綁在胸前的佳佳一點聲音也沒有，他用下巴貼在佳佳的額頭上，孩子的額頭滾燙。

他在火車站附近的小巷子裡找了一家小旅館，看店的老闆娘見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孩子，向他投來狐疑的目光。他告訴老闆娘孩子媽有了外遇，野男人家裡後台很硬，弄不好會要他這個武大郎的命，他為了不和自己的親生骨肉分開，只能把孩子帶出來自己養。說著他從身上摸出五百塊錢給老闆娘，讓她幫忙去附近的商店裡買點退燒藥和牛奶。老闆娘望著他，將信將疑地接過了錢。

一夜過後佳佳的燒退了，但是人還是昏昏沉沉的，戴勇剛餵她吃了半碗小米粥，她又都吐了大半。小的那個倒是好說，只要餵飽了，抱著哄就睡著了。第二天晚上，他把身上的身份證壓在老闆娘那，又給了老闆娘二百塊錢，說自己想起來戶口本出門的時候忘了帶，所以自己得回去一趟，他跟老闆娘指天誓日地說，自己三天以後肯定回來，如果不回來，她可以帶著身份證去派出所舉報自己。

戴勇剛騎著摩托車回到了度假村。回去的一路上，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也許那天晚上自己是可以再多救一個人的，他只看到了黃漢傑拖著孫瑋晴，又刨出了她的一雙腳，可他怎麼知道孫瑋晴當時就一定已經死了？

不能細想。越想心裡越亂。

度假村里看起來似乎一切如常。服務員們回來了，老苗也回來了。他去給老苗還摩托車的時候，聽見一群人在那嘀嘀咕咕地議論著什麼。

&1dquo;兩口子又吵架了？”

&1dquo;是啊，這次鬧得厲害了，人直接走了，孩子也帶走了。”

&1dquo;那她能去哪兒，不是說她娘家也沒什麼人了嗎？”

&1dquo;有人，她好像有個哥，不過不住鐸城。”

&1dquo;這下鬧大了，過幾天大舅哥該殺過來找經理算帳了&he11ip;&he11ip;”

老苗注意到了站在人群外面的戴勇剛，朝他招了招手，他走過去，問老苗老爺子的情況怎麼樣。老苗說，情況穩定了，人也清醒了，現在他姐和姐夫在醫院裡照顧，再過一個禮拜就可以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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