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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境亭谈心（第1页）

及笄礼的正宾定了常乐大长公主，赞者是新城长公主。新城姑姑自上任丈夫长孙铨被诛，改嫁韦正矩之后一直深居简出，不问世事。圣人让她做赞者，难道是为了安抚幼妹，表明圣眷依旧？

她是及笄礼的赞者，顺顺是肯定要见的，但长公主说想连安安一起见见。长公主难得进宫，皇后也不好拒绝，便令姊妹俩一起来请安了。

“姑姑万福。”新城长公主看着两个女孩，眼神中流露暖意温情，“顺顺安安，姑姑八、九年没见你们了吧，都长这么大了。”

长公主的侍女奉上两个锦盒，“这是姑姑送你们的礼物。”

安安欣喜得望着长公主“姑姑，也有我的一份？”

“当然了，不能只想着顺顺，把我们安安冷落了呀。”

“姑姑，您的贺礼和礼单不是前两日送到了吗？”

“这不一样，这件礼物姑姑想当面送给你们。”顺顺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件錾刻对凤衔芝纹嵌红宝长命锁项圈，安安也是一样的。

“多谢姑姑，我们很喜欢。”长公主点点头，便转身坐下与皇后殿下交谈起来。我们姊妹被禁足的那些年，所有的“亲人”都忘记了我们的存在。只有新城姑姑不同，每年生辰都有送礼，只是从未送到我们手上。直到迁居和光殿，才找到一沓礼单。故虽是第一次见面，却倍感亲切。

二人大概聊了一个时辰，长公主起身，说许久未回宫，想四处看看，不用麻烦皇后殿下，只让姊妹俩带着去花园走走就行。皇后点头应下，又对姊妹俩说道，“下午英国公夫人会来拜会，你们早点回来，不要误了时辰。”

姑侄三人在逛到一处假山时，便登上山顶的澄境亭歇坐。亭子很小，只能容纳三五人，所以宫人们都在山下候着。如果仔细观察，就会现从凉亭往西看，有处小院若隐若现，正是旧苑。自从安安现这个地方，便成为了姊妹俩新的秘密基地。

“这些年你们姊妹受委屈了，一定吃了很多苦吧。阿兄对你们也太狠了些。”新城长公主落下泪来。公主与前任驸马长孙铨情投意合、鹣鲽情深，却因长孙无忌一案，夫妻天人永隔，听说因为情绪过激，当时就小产了。长孙无忌一案牵扯甚广，一大批皇亲国戚，废的废，杀的杀，姑侄三人可以说是同病相怜。

“我还记得出降时，别人都是送些金银珍宝等俗物，只有先皇后为我绘了一副《嬉戏图》是我未出降时和姊妹们玩闹的情形，我一直珍藏至今。可惜，我此生再难见王娘子一面了。唉！顺顺你大喜的日子，我不该说这些的。可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除了你们，实在不知道能对谁说。”

“姑姑，无妨。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我们落难，人人都避之不及，只有姑姑您还记挂着嬢嬢，记挂着我们，我和安安感激不尽。”说罢，便要拉着安安行大礼，新城公主急忙拦下。

“顺顺，我看你有些瘦弱，可有看过太医？”

“我只是及笄在即，事务繁杂，有些累了。过去这段时间，休息一下就好，姑姑不必挂念。”

“没人管你就要自己多上心。姑姑的身体也就这样了，你才多大，不要把小病拖成大病。有些事随遇而安就好，不要强求。我听宫人们说你做的那些什么棉花、点茶的神梦都是有代价的，所以才会失忆大半，身体病弱。这神梦不要再做了，得不偿失。”这…，好吧，反正这谣言对我也没啥坏处，还能拉点同情分，挺好的。

姑姑把两个女孩揽入怀中，絮絮叨叨的说着家常里短，这熟悉的举动让顺顺再控制不住眼泪。自嬢嬢走后，再没有人这般搂着我，宠着我，安慰我。无数个黑夜，我都只能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暗自垂泪。要不就傻傻的在澄境亭中坐着，想象嬢嬢还在我身边，柔声宽慰，我枕靠着她的肩头，她轻抚着我的梢、肩膀，后背。其实皇后待我不错，我只是好累、好想。

与新城公主交谈后，终于坚定了与嬢嬢联系的想法。自从迁出旧苑，嬢嬢便音信全无。顺顺试过让纤瑾去苏织那探探口风，可苏织嘴严，什么都不肯说。她也让梁六雇了几个走街串巷的行商小贩，看着咸宜观。那里日夜都有守卫，外人进不去，也基本没人出来，偶有宫中内侍进出，很难打探消息。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伺候嬢嬢，不知道她能不能吃饱穿暖，不知道冬日炭火够不够，冻疮又没有复。我也不敢去询问皇后殿下，生怕让皇后不喜。可现在不得不为了。

“臣想将这封书信转达嬢嬢。”顺顺一早便来跪求皇后同意。“不行。”皇后头都不抬，便果断拒绝。“臣只是写了一些日常琐事，并无其它。殿下若不放心，可随意查阅。臣及笄的日子要到了，嬢嬢教养一场，还请殿下给臣这个恩典。”皇后放下笔，“呵，你们母女还真是心意相通啊。”啥意思？嬢嬢也写信了？“不是给你的，是给吾的谢恩奏疏，只是问起你的近况。拿去看吧。”看到奏疏，顺顺差点当场落泪，是嬢嬢的字迹。

她一直在低声下气的感激皇后这两年对我们姊妹的照顾，说顺顺及笄，她不便相见，求殿下告知俩人近况。在皇后面前，顺顺不管怎样俯帖耳、奴颜婢膝都无所谓，可看到嬢嬢为自己在过去的下属面前，放下尊严，做小伏低，心里说不出的辛酸。待顺顺看完，皇后将奏疏收回。“你也看到了，王娘子平安无事。退下吧。”“那臣的回信，您会给嬢嬢吗？”皇后命人将书信呈上，看了几遍，确定没什么问题，交给苏织，“权当你的及笄礼了。”顺顺大喜过望，“谢殿下隆恩！以前嬢嬢总觉得臣的字难看，如今臣的字也能慰嬢嬢慈心了，嬢嬢亦可感殿下教养之用心。”皇后又拿起书信细瞧，“嗯，是比以前好些，起码能看了。但，以后还是别说是吾教的，吾丢不起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