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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喻儿的16岁生辰（第1页）

时间一晃就快要16年了，那间黄泥巴堆砌成的简陋破屋，也重新砌了砖头，比过去更宽敞了些，隔了个小两间出来还单独砌了个厨房……隔壁老瞎子那处，却还是曾经的光景，什么都没变过，而老瞎子却依旧好端端的在着，除了花白的头发掉的差不多了，脸上已经皱成了一团，口齿也越发不清晰了，身体却似乎依旧像16年前一般，虽也没多硬朗，却也没衰弱的样子，王二狗也不再像个猴样的，而是长得越发壮实，脸上也没小时候那么黝黑了，硬朗的脸部轮廓上，小麦色的肌肤透着油光，两条浓密的剑眉映衬得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更加的沉稳有力……

而崔喻儿也长成了个大姑娘，一蓬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个马尾辫，白皙细嫩的肌肤透着粉嫩，一双杏眼总是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般，嘴唇不点而红，映衬得那张小巧的鹅蛋脸越发精致动人了……这崔喻儿虽说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娘吧，却成天一个人上山捉鸟，下河摸鱼，有时候还能拿把镰刀就打两只兔子野狗回来……无论王二狗怎么看管得紧，只要王二狗前脚抬着锄头背着背篓一出门，崔喻儿立马就不见个人影……而小镇上不管是跟崔喻儿一般大的，还是比她大的，都怕她怕的紧，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崔喻儿拿着镰刀刮花了脸，或是一顿拳打脚踢，也就没人敢跟崔喻儿一起玩耍了，就算远远的见着都不敢上前，非要等崔喻儿走远了才敢挪步……

王二狗瞅着崔喻儿也快满16岁了，寻思着想去东边那天府城内，卖了这两年攒下来的粮食，给崔喻儿做身漂亮的衣裳，想着要给崔喻儿个惊喜，便也没说要去做些什么，就只说了要去趟东边，让崔喻儿好生在家呆着。急得崔喻儿那双水汪汪的会说话似的杏眼一瞪，嗔怒的跺脚说道：“二狗哥，我可告诉你，我生日那天要是你不回来，看我往后还会理睬你不？”

“你生日那天我保管回来，你且好生呆着，别闯祸，别又独自上山，家里吃的都在缸里呢，够吃到明年开春了……”王二狗细心叮嘱着，紧接着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轻声的交代道：“你若是卯时起得来床，就隔三差五的把缸里做好的现成吃食，悄悄的带些去给隔壁老瞎子，别给他人瞧见了去！”

崔喻儿连忙点了点头，又四处张望了下，这才催促着王二狗要去就快去快回，不去就好生在着……

王二狗挑着粮食，脸上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就这样赶了四五天的路，这才到了东边的天府城，心想着还是贵人们的老爷车快呀，自已三四天的路，老爷车一天都可以几个来回了，再不济就算坐那黄包车，脚程快的车夫骑快点，也能一天一来回了，穷人的命呀！再一想到在家中的崔喻儿，又生出了许多温暖，却也觉得值了！

人往往就是这般，就算日子有多难熬，只要有所期待，便会觉得此生也有那说不完道不尽的温暖，而只要没了期待，纵使身处销金窟黄金屋，成堆的丫鬟仆人伺候着，锦衣玉食享受着，也只觉得痛不堪言！只想早早的结束了一条苦命！

而此时东边的天府城中，有一处青色石砖砌起来的高墙院内，一栋法式小洋楼安静的伫立在院墙内，三楼一间挂着天蓝色落地窗、天花板上吊着水晶镶嵌而成的法式吊灯的宽敞明亮的屋内，一张白色的法式大床上，躺着一位面色惨白的穿一身雪白桑蚕丝睡裙的妇人，一头烫着法式大卷的长发，已然有些许遮盖不住的花白，散落在两侧那床乳白色的轻盈的天蚕丝质地的宽大被褥上，眼神空洞没有一丝的光芒，呆滞的看着天花板上那盏精致漂亮的法式水晶灯，嘴唇涂抹着正红色的进口口红，映衬得越发的像女鬼一般……

有些人，活着，却如同死了一般；有些人，死了，却也有再活着的可能。

……

“掌柜的，我这粮食都是自已亲手种的，赶了五天的路了才挑到这，您看看这玉米蚕豆，能值多少个钱？”天府城的一处高楼林立的繁华街道上，在一人来人往的酒楼柜台前，一脸紧张局促的王二狗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你这顶多1块钱！”一肥头大耳的掌柜斜着眼睛嘲讽的说道。

“怎么才1块钱，我往年挑去别处卖这么多都能有10块钱呢！”王二狗连忙焦急的说道。

还不等王二狗说完，掌柜立马大声呵斥着赶人：“你赶紧的挑走，哪里给10块钱只管挑到哪里去，我这只给1块钱，最多了再赏你一块！”

“我这不是不认得路，城里太大了，两年没来又变了个样……”王二狗一脸气愤的却又不敢说些什么的嘟囔道。

“咋的！还给脸不要了！来人呀，给这偷东西的叫花子关进柴房里，我倒是要好好审问一下，怎的偷了东家这些粮食！”那肥头大耳的掌柜突然话头一转，朝门口伫立着两个石狮子处墙角边的几个看门人大声喊道，随即只见得几个壮汉手持着棍棒二话不说便朝突然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王二狗一顿乱打，打得王二狗丝毫没有还手的余地，鼻青眼肿的嘴角还渗着鲜血的突然两眼一番晕厥了过去……

且说不知又过了几天，已然到了崔喻儿的生日的这天，崔喻儿卯时一刻就爬起了床，到那口专门储藏现成吃食的大缸里，取了些麦面做成的饼，还有些咸鸭蛋，蹑手蹑脚的朝隔壁老瞎子家走去，崔喻儿不知怎的，打小就喜欢这位老瞎子奶奶，每次听到王二狗直呼老瞎子，都要被她瞪着杏眼数落一番，以至于王二狗到后面都只能改口过来……崔喻儿轻轻的推开老瞎子奶奶那道从不上锁的房门，只见老瞎子奶奶早就爬起静静的坐在那一张摇摇晃晃的木床上，痴痴的看着崔喻儿，嘴里喃喃念到：“长大了，也终是长大了，那人也该回来了……”

崔喻儿以为老瞎子奶奶说的是王二狗，便一脸嗔怒的说道：“这都多少个日子了，今儿都是我的生辰了，也不见二狗哥回来，他这是死在外面了不？”说完连忙“呸呸呸”的吐了三声，赶紧说：“我这就是心急口快，不灵的不灵的。”边说边把那些吃食放在老瞎子奶奶的桌上，随即上前拉着老瞎子的手，柔声说道：“老瞎子奶奶，今儿我生日，您得要过来吃饭。”

“我不去，不能去，我身上晦气！小镇人看到了以后都要离你们远远的了，这可不好！”老瞎子奶奶缓缓的带着一股凄凉的感觉说道。

“哼！我看谁敢！如果你不过去我家，那我就叫上二狗哥来你家！”说完，崔喻儿也不管老瞎子奶奶怎么回，转身就又快速的轻轻的跑回了自家屋子，又一个倒头，睡到日上三竿……

崔喻儿一个鲤鱼打挺翻爬起身，也不见得王二狗回来，这又等到了天都黑了，崔喻儿一脸失落、难受、委屈、担心、害怕的摸了摸咕噜～咕噜～叫个不停的肚皮，那一双会说话的杏眼，眼泪花都止不住的打颤，撅着嘴也不说话，默默的收拾着早早就亲自下厨做好的吃食，和一瓶早年间就存好的黄酒，三副碗筷，随后关上房门也没上锁，就这样蹑手蹑脚的走到了隔壁老瞎子奶奶的屋里……

老瞎子奶奶似乎是早就想到崔喻儿今晚会过来，安静的坐在桌旁，那一头往常都是乱麻麻的稀稀落落的白发，今晚却整整齐齐的滑溜的贴在后脑勺捆了个马尾，崔喻儿见老瞎子奶奶少有的这副模样，那张早已挂满了泪花的小脸一下子“扑哧～”一声笑开了花，随即又想到还未回来的王二狗，便又担忧的生气的沉着脸撅着嘴，就这样呆滞了一下，崔喻儿又连忙摆好吃食，取出黄酒，倒满了三个吃饭的陶土大碗，随后说道：“老瞎子奶奶，您不过去我过来，这二狗哥也真是的，这都什么时候了也不赶紧的回来，我们不管他了，先喝酒！今晚怎么的您也要喝一碗！”

“会回来嘀，会回来滴，喻儿莫急，酒我就不喝了，老瞎子我从不喝酒。”老瞎子奶奶连忙摆手道。

“老瞎子奶奶，这可不行，您从不喝酒，那是因为从前没人给您倒酒喝，今儿有喻儿给您倒酒了，以后还有二狗哥给您倒，我们都是您的家人，今儿又是喻儿的生辰，也是喻儿第一次喝酒哩，二狗哥又还没回，我是又生气又担心又害怕，也就只有陪着您才安心些，所以这酒您得喝。”崔喻儿撒着娇柔声的对老瞎子奶奶说道。

只见老瞎子奶奶干枯的眼珠一阵湿润，竟有些泪花了，颤颤巍巍的抬起了装满黄酒的大碗，和崔喻儿你一口我一口的喝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而传出些令人也闻之伤心的哭声，时而又传出些轻快的欢笑声……一老一少的两人就这样喝至亥时，眼看着老瞎子已醉眼朦胧，后面说了些什么，也听不太清了……崔喻儿却无比清醒的就这样痴痴的坐着，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呆滞，脸上的泪花已然干透，挂在她那喝了酒后红彤彤的又无比细腻的鹅蛋小脸上，也不说话，也不动，不道在等着什么，或是回想着老瞎子说的……

次日卯时，老瞎子奶奶陡然一个惊醒，连忙从那一张摇摇晃晃的老旧木床上爬了起来，着急忙慌的喊了一声：“喻儿，赶紧回！赶紧回！”随即又一脸郑重的抓着崔喻儿的手说道：“你一定要记着，我昨儿说的都是醉话，虽是醉话，也有些是带着几分真的，你且不能说出去！千万不能说出去，算我老瞎子求你……”

一整宿没睡的就这样呆坐在椅子上的崔喻儿，被老瞎子奶奶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个机灵回过神来，然后茫然无措的点了几下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门外，然后轻声说道：“记住了，记住了，我会把嘴巴关得严严实实的，您放一百个心。”随后才又轻手轻脚的收拾了碗筷，回到了自个家里……

……

时间过的真快，当王二狗返回到家中，已是次年开春了……只见得王二狗一脸憔悴的仿佛几年都没吃过饭一般，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瞧得崔喻儿原本有满腔怒意和担忧的，此刻都只剩下心疼、伤心和难受，一把抱住形容枯槁的王二狗眼泪花止不住的流，到后面直接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吓得老瞎子奶奶都连忙从屋内小跑出来，看是怎么个回事……

王二狗一脸歉意的抹了抹崔喻儿脸蛋上的泪花，崔喻儿那原本白净粉嫩的脸蛋一下子便像个花猫一样的，王二狗这才反应过来自已现在浑身脏兮兮臭烘烘的……却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回家，真好！能活着，就好……

之后又过了好几个月，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又恢复了往常的光景。直到有一天晌午，小镇上突然多了些外乡人纷纷路过，而老瞎子奶奶就坐在自家屋前晒着太阳，这样一连过了好些天……

“二狗哥，二狗哥，快，你快进来，我有事跟你说！”崔喻儿从来没有过的慌张和害怕，连忙把刚从西边山头打猎回来的王二狗一把拽进了屋。

崔喻儿小心翼翼的眼神凌厉又快速的扫了一圈门外，连忙低下头，轻声的跟大她10岁的王二狗讲述着她去年刚满16岁生日的那天晚上，隔壁老瞎子奶奶告诉她的一桩秘事，至今为止小镇上还无人知晓，老瞎子奶奶曾经无数次叮嘱过她，一旦她哪天开口了，要不了多久，就会……

崔喻儿本就不大相信，她天生胆大，天不怕地不怕，打小就经常一个人在坟地里刨贡品，撒欢打滚，就连隔壁村的坟头上都被她撒过尿……崔喻儿心想自已不也什么都没瞅见，也安然无恙的长那么大个了，怕个锤儿？

老瞎子奶奶盯她紧，隔三差五就到崔喻儿家中万千嘱咐，真后悔自已当时怎就不长个心眼，被崔喻儿连哄带骗的灌了点黄酒，撬开了嘴，说了些不，说了些不该说的……这不报应很快就到了，前些天老瞎子奶奶还好端端的在自家大门前坐着，一手持棍，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地面，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说些什么，突然的，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只留下那一截木棍还好端端的伫立在原地，保持着先前的节奏有一搭没一搭的敲打着地面，这场面实在诡异、瘆人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