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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十年前,想要攀上孟家的人定是数不胜数,毕竟懂得风水的术士尚且不可多得,更遑论是孟家这种数百年的风水世家?
然这十年间孟家渐渐衰落,不复盛景,到孟南珺及笄后偶有三两家慕名上门求亲,请的媒人也都让孟南珺使了各种法子吓了回去。
媒人最是嘴碎,不消多久便传得人尽皆知,如今皇都之中若有人提起孟南珺,便只有三个词——“家道中落”,“性情古怪”,“其貌不扬”。
“你总看我做什么?我还急着呢,赶紧将马车借我。”孟南珺可不管她在欲言又止些什么,夺了钥匙就将紧闭的门给打开了。柳云绮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让车夫送她去,还不忘嘱托让她早些回来。
因这几日下雨小路难行,车夫便将马车赶得稍慢,孟南珺坐在里头被晃得昏昏沉沉,眼皮子没抬多久便合上。梨书没扰她,轻手轻脚将帘子给拉
实了,直等到了地方才喊她起来。
春临三月,细雨绵绵,那薄雾如同美人掩面的轻纱,不损美态,反添一抹神秘之采。
岸上绿荫遮掩的亭中,总是不缺悠闲的文人雅客,弄墨提笔,画卷诗篇跃然纸上,兀自暗叹一句传世佳作。
大祁多是书香门第,也正是如此,自命清高的所谓学者自当不少,久而久之,楼宇高台满眼尽浮华,处处便都能成纵情享乐之地。
孟南珺打发了车夫回去,由梨书撑了把素伞沿着相思水畔走走停停。丝竹管弦悠悠而来,在细雨之中朦朦胧胧听不真切,待得乐声渐近,一艘船舫现入眼帘,素水之上漾起层层波澜,如那薄唇轻启一声细语,缓缓流过心间。
“玉浮宫倒是大方,以往重金都求不来的人,今日却在此处抛头露面,听这声儿,定是初婳姑娘无疑了。”观船舫驶离眼前,孟南珺眉梢一挑,难得有些意外。
梨书听她提起“初婳”便撇了撇嘴,不光面上一副嫌弃之色,嘴上更是半点不带委婉,“这玉浮宫说好听点是歌舞坊,说难听点也不过是寻花问柳之地,外头的人想做入幕之宾,里头的人想要攀龙附凤,她们出来又有何奇怪的?无非换个场子接客罢了。”
梨书幼时,父亲因为一个青楼女子散尽家财,逼得母亲投河自尽,因此她对玉浮宫一类的地方难免会有偏见。
孟南珺自然是知晓这一点的,所以她
并未苛责梨书,只笑着提醒了一句:“小姑娘在外头可真什么都敢说,别叫人听了笑话。”
“婢子可不怕,”梨书这话说得不以为然,却到底是放轻了声音,又凑到她身边耳语道:“小的今日跟少爷出来就是看美人的,信口谈论几句,又有何妨?”
世间万事皆有两面,民风开放意味着言行相对自由,却将一些本就不平等的现象放大到更显眼的地步,就如男子对女子的评判哪怕露骨,也仍旧有人会说上一句真性情,而女子若敢多言,便是德行有亏。
这便是梨书觉得作男子装束,便可说那些话的原因之一。
没过多久,朦胧的细雨就停了,梨书将伞收起,还没等感慨一句视野宽阔许多,就见微微张开的伞口被塞进一朵桃花。
循着那只纤纤玉手向上望去,姿容明艳的女子手执团扇轻掩唇角,一双美目之中满是风情。
只不过她瞧的明显是孟南珺。
相思水畔一路种着千叶桃花,因有专人仔细打理的缘故,一棵棵枝繁花茂,这样的好日子里被一人折下一朵倒也不甚明显,而三月本近春末,原本先花后叶的百叶桃此时也长了叶子,孟南珺若真是男子,且恰好对眼前人有意的话,便可折下一片叶子以通往来。
也就是“折叶掷花,以明相思”。
但一来孟南珺不喜这种脂粉浓郁的女子,二来压根也就不是男子,只得微微颔首以示歉意,而后一
言不发转头就走。
梨书方才还在孟南珺身边瞧着热闹,见她走的果断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也正是这微微怔愣的时候,让她看清了那女子一瞬间脸色由晴转阴的变化。
“那人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少爷就不怕落了她面子,惹她报复?”梨书说这话的时候多少有些忧心,毕竟她虽也听说过孟家曾兴盛多年,可自打记事起她看见的都是孟家的衰落之景,实在担忧孟南珺会招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
孟南珺知晓她心中忧虑,却只摆了摆手轻声与她解释道:“我着女装的时候是个什么样你又不是不曾见过,和现在简直是天差地别,若她真能因这一面就看出我是孟家的人,那我肯定娶了她。”
梨书听着直翻白眼,心想你才落了人家面子,如若再被发觉是女扮男装,恐怕那人连杀了你的心都有,还能让你娶回家?
再说两个女子......大祁民风虽开放,可还没开放到那个程度。
沿水畔越往前走人便越多,孟南珺两手空空,梨书手中的伞里却因满溢掉了一路的桃花,都是沿路看上她的怀情少女所赠。
思及此处,梨书便酸溜溜地开口道:“果然主子和下人是有分别的,小的这收了一路的花,却没有一朵不是给少爷你的。”
梨书不过双七之年,未满及笄,不光身量娇小可人,一张圆脸生气时微微鼓起,更是可爱地紧。大祁女子偏爱
颀长身形,壮硕的尚且不理,又哪会有女子能看上她这样比自己还要女气几分的?
不过孟南珺也没明说,就只拿意味深长的目光瞧她,直将她瞧得险些跳脚。
“回去我便告诉夫人。”兀自嘟囔了一声,梨书杵着伞气愤地朝旁边走去,孟南珺原本还想笑她,却忽听一阵喧闹。
“快让开!”
这声高喊落下,马蹄便疾步渐近,孟南珺还未看清声音来源之处发生了什么,便见一团黑影稍纵即逝。
且带着浓重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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