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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绣春（第1页）

南郊。

举人巷的巷子口，刚刚在香河放了一把火的公子走上石拱桥，后面跟着一直没有缓过神来的候小亮。因为年久失修的缘故，这座承载了举人巷几十年风雨的老桥已经残破不堪，桥面的石板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李浪走到拱桥的中间，然后停下脚步，目光望向巷口阴暗的角落处。

腰悬佩刀的汉子丝毫没有要躲的意思，他离开了墙角，出现在皎洁月光下，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姓唐。”

候小亮眼神躲闪，不敢对视，李浪想起了二十一号小院肥胖的房东老爷。

果不其然，佩刀汉子继续道：“说实话，我也看不惯老头子平时干的龌龊事，但谁让我是唐家的长子。”

“你一直在这里等我？”李浪皱起眉头，担忧地望向举人巷子里不远处的小院。

唐明举摸着腰间的佩刀，不屑地说道：“放心，我虽然不是什么君子，但还不屑对女人和小孩动手。”

李浪松了一口气，露出微笑：“你是为了那张房契？”

唐明举来到了桥头，慢慢抽出腰刀，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顷刻间，半空中亮起一道雪亮的弧线，唐明举就手斩出一刀。

桥上的公子不曾挪一步，他望着月华下的璀璨弧线咧嘴一笑，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候小亮瞪大了眼睛，只见势如破竹的刀刃骤然顿在两指之间，纹丝不动，唐明举腰刀脱手，连退几步，这一刻面如死灰。

一招败bJ都守备司下辖的军爷呆呆伫立了许久，然后苦涩一笑，低不可闻地说了一声“难怪”，转身就走。

坑洼不平的桥面上，唐明举的腰刀掉落在地上，上面还挂着一小片殷红，李浪缩回手，两指之间有鲜血滴落，之所以用这种冒险的方式战决，是因为他感受到了体内的神渊异乎寻常的异动。

终于，李浪的身子晃了晃，难以自持，额头上出现豆大的汗珠，在自己的神渊中，拳头大的净离火震颤不止，无尽的神辉化作一条条透明的光焰巨龙，缠绕住了整座虚山，与此同时，干涸的气海上方，无比强大的剑意绽出耀眼的光芒，纵横交错间，云气翻涌和电闪雷鸣接踵而至，璀璨的光华四处流溢，神渊大泽仿佛都在此时剧烈颤动着……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已经彼此相安无事大半年的两大机缘，竟然于此时同时躁动。

城门失火？李浪只觉得雷鸣和剑吟在脑海中天崩地裂般地炸响，他弯下腰捧着鼓伏不定的小腹，苦苦点亮着被殃及池鱼的微弱神识，如同当初叩开道门的那一天，他又一次感受到了痛苦、绝望和死亡……

举人巷上空的明月渐渐暗淡，拱桥下的溪流声渐渐消逝，从江南到京都，八千里云追月，种种记忆渐渐模糊，李浪不甘地闭上眼帘，然后，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

二十一号小院里，惊慌失措的候小亮拧好一块湿巾递给身边的女子，刚刚脱去奴籍的婢女俯身将冰凉的湿巾轻轻贴在公子的额头，床榻上的公子鼻息微弱，昏迷不醒，烛火前，汉子与女子彼此相望无言。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深巷中忽然传出一连串的犬吠，院子外的天空骤然一亮，古老的青石板上接着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些脚步声最终在二十一号院前慢慢停歇，这是一支五十人的官兵队伍，装束整齐，配置统一的制式长枪，为的是一名女子，束别簪，金丝镶边的黑袍绣着大红鱼，她摸着腰间绣春的刀柄，冷着脸走到院门前，出声道：“北抚司办案，开门。”

声音并不高，但屋内的候小亮听起来却如同炸雷，他望着床榻上不省人事的公子，只觉得背脊凉。

门栓从里面打开，几点烛火飘出了院门，映在颜如玉那张冷艳如冰的脸上，官兵队伍中立刻分出二十人飞奔入院，迅挤满了整个小院，一名军官走上前，在婢女小兰的面前象征性地挥了一下追捕文书，上面的墨迹和印章隐隐还透着水渍，很明显刚刚下不久。

走进小院的颜如玉冷冷扫了一眼四周，最后，望向檐下颤颤巍巍的精瘦汉子问道：“姓名？籍贯？”

“候小亮，土生土长的南郊人。”

“虞小兰，原先的奴籍就在举人巷唐仁德老爷的宅上，前些天……刚刚脱了籍。”

颜如玉轻抚绣春刀柄，挑起狭长的丹凤眼又问：“屋子里还有何人？”

无论是官还是民，北抚司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一般非要案不出，南郊长大的泼皮无赖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平时哪里能遇到这样的阵势，连忙小心翼翼老老实实答道：“好像是来自江南的一位……小侯爷，带着一位小公子，刚到京都时间不长。”

“小侯爷？”颜如玉暼了一眼屋子里忽明忽暗的烛火，冷笑出声，“难怪有这么大的架子，难道是要我们动手去请？”

候小亮慌忙解释：“大人恕罪，里面的小公子睡着了，而老……小侯爷像是中了暑，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冷艳女子嘴角微撇，轻轻抖了一下皓腕，绣春刀只出鞘半寸，却有一股凛冽的气息喷薄而出，女子一身的黑衣无风自动，上面绣着的大红鱼仿佛活过来一般。

“这病生得真是时候。”颜如玉望向院内的枯井，漫不经心道，“北抚司接报，刚刚有人在香河的红袖招纵火伤人，毁了一座高阁舟舫，你知不知情？”

屋檐下的汉子顿时如坐针毡，怯怯开口：“误会！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侯爷？”颜如玉冷眸如电，接着道：“北抚司执掌刑权，只效忠当今皇上，效忠我大周的律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是不是误会，等进了昭狱自然会查清楚……来人啊！”

院内院外的几十名官兵几乎同时出声：“在。”

颜如玉不急不慢道：“抓人！”

此间小院内早已经魔枪霍霍，训练有素的二十名官兵刚要行动，就在此时，院外忽然响起一连串金戈铁马声，由远及近如同大海来潮，整条小巷青石震动，门外，北抚司的几名官兵出声吼道：“什么人？”

马蹄声清晰可闻，由远及近，愈行愈缓，直到被四周的犬吠湮没，终于，有一道年轻声音远远飘进了二十一号小院。

“颜司，如果里面的公子少了一根汗毛，我就用北抚司这几十号兄弟的血冲扫这条巷子。”

声音带着玩味的意思，院子里的官兵勃然大怒，同时望向让京都官场闻风丧胆的美女大人，让他们失望的是，一向杀人如拾芥的司大人的脸上只有平静，就连已经出鞘半寸的绣春刀也收了回去，颜如玉望向院外，神情肃穆，轻声道：“将军铁骑攘外，北抚司代诏安内，大家各司其职，都是为了大周，为了圣上，可将军刚刚这番话，似乎有些大逆不道吧！”

门口的官兵自觉地让开，一袭黑衣的青年闲庭信步地走进小院，那道贯穿左颊的刀疤扯动嘴角，青年惬意笑道：“颜大美女就不要给我扣高帽子了，北抚司如此兴师动众，到底是为了圣上，还是为了红袖招，司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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