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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周瓒动手的那件事,子歉事后也后悔自己的冲动,周瓒故意激怒他,他竟也着了道,那或许是多年累积起来的一次爆发。子歉不会再让自己犯这样的错误,也无所谓和解,可他听二叔提起,前日把周瓒叫回来吃饭,发现周瓒手上带着伤,说是自己在家被摔碎的碗割伤了,二叔还叹息说别是在外闯祸弄伤的才好。可见包括周瓒在内,谁都没在周启秀面前提起这件事,子歉也不想再给二叔添堵。
比起周瓒的反应
,子歉更在意祁善的态度。子歉负气离开后,祁善打了几个电话他也没接。等到他独自在河堤边冷静下来后,开车回到祁善家,却发现周瓒的车一直停在她家门口。子歉失落更深,祁善被周瓒花样百出的伎俩打动不是没有可能。连子歉自己在心里也默认祁善选择了自己是对过去的一种叛逃,那她回心转意又有什么稀奇?
第二天下班后祁善约子歉见面,子歉心里已做了不好的打算,只是身为男人,在这件事上无论输赢好坏都应该亲自有个了结。结果祁善一上来就解释了前晚陪周瓒去医院的事,也表明她相信子歉的为人,周瓒如果不是说了过分的话,后面的事断然不会发生。子歉就是在那个时候做出了决定,他问祁善肯不肯跟他走,虽然分公司所在地相隔不过四小时车程,但他们换个地方生活,或许能摆脱周瓒的纠缠,也摆脱从前的阴影,等到两人感情彻底稳定再回来也不迟。
祁善没有立即点头,她更多的是表现出意外。子歉也理解,祁善不像他只有二叔这个牵绊,她生长于斯,父母亲故俱在此处,任谁突然面临这种选择都会犹疑。她答应回去考虑已是不易,这是他们之间这份越往前越举步维艰的感情的一个机会。
子歉和周启秀长谈过后已到下班时间,周启秀留心到子歉看表的小动作,主动催促他早点下班。子歉去正式见
过沈晓星夫妇的事周启秀已经听说,这足以证明两个孩子感情稳定。阿瓒自己不争气,周启秀无可奈何,手心手背都是肉,事已至此,他只盼着子歉和小善能过得好,心中暗想,也该找个时间约晓星他们一起出来聊聊这事了。
子歉出公司时心里并不轻松,下午三叔给他打了几通电话,还是关于公司新进项目公开招标承建方的事,他希望子歉认真考虑他朋友的公司。子歉了解过那家企业,资质勉强达标,相关施工经验为零。他断然不敢接这样的烫手山芋,推说自己最近忙于接手分公司的事,让三叔直接找二叔拿主意。
老三明知周启秀只会责骂他几句后直接拒绝,自然不肯去碰钉子,总想着从子歉这里下手。他自认为有恩于子歉,子歉免不得要承这份情,从最初的迂回暗示变作直截了当的要求,说是帮朋友一把,可那家新公司他是大股东之一,子歉早心知肚明。这些年来老三没少干这样的事,子歉左右为难,唯有权衡把关,过得去的时候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像这次这样明显过分的要求他不可能罔顾公司利益去妥协。也许等到他去往分公司,三叔才能消停,毕竟鞭长莫及,那边新市场油水淡薄,三叔也未必看在眼里。
子歉怕三叔会到公司堵他,除了招投标的事,还会继续游说他放弃去分公司的念头。他早早下了班,
人没到停车场,又得知大伯父家二堂姐的儿子想要带未婚妻来见见二叔。这种事周启秀一向能免则免,多半不会出面,子歉却逃不掉,明知对方就是冲着他来打秋风,他也得腾出时间去见一面。他寄养在大伯父家多年,不能留下“忘恩负义”的罪名让人指摘。
上车前子歉试图摆脱心中的不耐,把一切当作他的本分。周瓒是不会有这样的烦恼的,他的心理界限划分得一清二楚,不想应付的事鲜少虚与委蛇,因为根本不在乎,所以心安理得。老家人络绎不绝的“探望”子歉也疲于应付,却无法置之不理。
然而这并不是尽头,更烦恼的事还在等着子歉。他一出地下停车场,就在出口处看到阿珑手捧一束花在探头探脑,看到他的车,阿珑兴奋地挥了挥手。子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阿珑亦步亦趋,他只能在开阔处停了下来。
“不是让你别来找我了吗?”子歉沉着脸道。从谷阳山上下来后,阿珑就挑明了对他的兴趣,确切地说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掩饰,子歉一再表示自己有女朋友也无法打消她的热忱。子歉最初看在她是女孩子,又是老秦女儿的分上还好言相劝,后来实在烦不胜烦,也开始冷眼相待。
阿珑并不把他的态度放在心上,抿着嘴笑出两个大酒窝,“你自己停车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是来找你的!”她嘴上这么说,子歉一松
刹车,车头才动了动,她马上软了下来,嘴一噘道:“别走啊,别走!你这人真没劲,跟你开玩笑呢。喏,给你的!”
她从半开的车窗玻璃里塞进来一把植物,顶上开的粉色花球毛茸茸的。子歉不接,支在方向盘上的手揉了揉额角,一时间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我没见过女孩子给男人送花。”
阿珑说:“谁说是送,给你的。我外婆家新开的合欢花,我自己摘的,香得很,你闻闻。”
“我没兴趣。”子歉表情漠然,不止对花,对人也是如此。
阿珑好像总听不懂他的拒绝,热忱不减,“你没听说过合欢花?它的意头可好了,是恩爱好合的意思,也叫夜合欢、夫妻花。我外婆家这棵树头一回开……”
“秦珑,你不烦吗?”
“不烦呀!”
阿珑尤握着没送出去的花,愣愣道。
“可是我很烦,你除了对男人死缠烂打没别的事做?”子歉难得对女孩子说话那么直接,实在忍无可忍,她就像填缝剂一样充满他生活中每一个难得空隙,让他气都喘不上来。光这一周她已经在他面前出现了三回,子歉实在不明白老秦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我们算是世交,我本来不想让你难堪,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难道听不懂?我劝你一句,女孩应该适度矜持一些,至少我受不了你这样的。”
这番重话落在阿珑那儿总算起了作用,她的酒窝不见了,
像被人责骂过的孩子,“我喜欢你就来找你,是那么大的过错?”
“一个月前你也说喜欢周瓒。”子歉冷冷地提醒。她当时对周瓒的迷恋认识的人都看在眼里,转眼又青睐于他,她的“喜欢”太不值钱。
阿珑羞愧地低头。她是长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的姑娘,家人又宠得厉害,懂事以来她接受的灌输总是:“宝贝宝贝,你那么好,喜欢就应该得到。”她因此颇有些不谙世事的天真鲁莽。周瓒是阿珑在现实中喜欢上的第一个异性,原因很简单,他长得好,会玩又有趣,几乎贴合了阿珑所有的少女幻想。碍于周瓒捉摸不定的个性,阿珑始终对他如雾里看花,她爱上的既是他的躯壳,也是自己勾画的爱情想象。这一切终止于周瓒将她推入泳池之中,她徒劳挣扎时最难忘的是他带笑的模样,仍是让她怦然心动的眉眼身形,却绝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个人。她初恋的梦境当场粉碎,然而子歉出现了。
阿珑以前也认识子歉,他常在周启秀身边,与阿珑碰面的机会更甚于周瓒。他并不是阿珑一开始会钟情的类型,太无趣,又严肃。论年纪子歉只比周瓒大一两岁,在心理上阿珑却没把他看成同辈人。那天子歉将阿珑捞出泳池,他手臂坚强有力,胸膛温暖宽厚,话不多足以安抚她的惊惶,他成了阿珑的英雄,从天而降。那一刻阿珑就已忘了周瓒
,甚至已原谅了周瓒,没有他,她怎么能知道原来子歉是那么好?她从前对周瓒的执着也成了爱上子歉的铺垫,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几番接触下来,子歉的一举一动都让阿珑认定自己这一次没有看错。子歉有他的魅力,又远比周瓒沉稳靠谱,就连带大她的老保姆都说这是值得她托付的人,阿珑因此更势在必得。
“我不是花痴!”阿珑眼睛一红,她做好了百折不挠的心理准备,可子歉以前最多是躲着她、冷着她,从未像今天这样恶语伤人,还专挑她的痛处下手,“难道我喜欢过别人,就没有再重新爱上的资格!”
子歉无心再听她倾诉,示意她松开搭在车窗上的手,“我还有事,你走吧。”
“不行,我还没说完。”阿珑想去拉子歉的车门与他理论,然而车已缓缓开动,她的小姐脾气也上来了,跺脚追了几步,“周子歉,你敢走!我哪里配不上你?”
子歉最近本来心里就有事,听她耍横,更是烦躁火起。他配不上她,可她在周瓒面前未必敢如此张狂。他容忍并不代表没有底线。阿珑还在用力拍打车门车窗,子歉心一横,踩了一脚油门想要摆脱。外面一声惊呼传来,他也发觉不大对劲,赶紧停车下来查看,阿珑已重重摔倒在地,手还紧抓着车门把手,那把合欢花已被揉得花残叶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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