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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点儿。”李源吉俯身一把从山海手里夺过瓶子:“知道它值多少钱吗?”看到李神情紧张的样子,山海有些不解:“一个花瓶还能值几个钱。”李源吉把花瓶轻轻放回桌上,认真的地说:“这是康熙珐琅瓷,你一年挣的也不一定能买得下来。”
“啊?有这么贵?”山海眼直勾勾地盯起了瓷瓶。
李源吉没有接话而是把话峰一转:“城里和周边村镇的人你都熟悉吗?”
“还中吧,城里儿街面上的差不离儿都认得,城外几个镇和大村常拉活,大户人家常走动。”
“好,那你帮我办件事情吧,你把咱滦州城满清时在京城、天津或者唐山做官的满人给我查一查,回头告诉我。”看着李源吉说话的认真劲儿,山海不敢怠慢,认真地说:“中,我尽快去查。”话一出口又犹豫了起来:“这城里儿的买卖人和三教九流地咱都熟,当官的就差点了,要不就让虞先生给帮着办,他是读书人,兴许和当官的能搭勾上。”
“也好,虞先生现在干啥呢?”
“给我当账房先生呢。”
“噢?你小子还很有手段嘛,把个大秀才收到门下做账房先生了,看来有钱真能使鬼推磨嘛。”李源吉笑着调侃起来。
山海脸一红忙解释道:“不,不,虞先生是帮我忙,那可是个好人哪。”
李源吉佩服地端详了会儿山海,然后说:“好吧,山海,我也如实地告诉你。前清时一大批京官逃出京城躲到了滦州和山海关一带,观望着局势,准备有朝一日能复辟还朝,时局不好就出关回归祖庭。民国已经十多年了,这帮遗老儿们复辟已经全无指望,回东北老家的路也让张大帅给堵死了,只好在咱滦州一带扎下根儿来。这些八旗纨绔子弟们哪儿有兴家置业的本事呀,只能靠出卖家产过活。据我所知,出京时他们带出了一大批皇宫里的宝贝,这件珐琅瓷瓶就是有人从他们手上收的,估计他们手里还存着不少。听说一些外国文物贩子正想尽法子联系上他们,准备把这些宝贝倒腾出国。你要抓紧帮我找到他们,争取能抢先把这些东西搞到手。”
“噢?有这么回子事儿?!”山海听得两眼直,深深地出了口气说:“这么大的事儿我中吗?”
“能行,这帮儿遗老儿们不敢和现今的有钱人联系,一是怕丢面子,再者他们人生地疏地也不认得几个当地人,你和虞先生多留些心思,勤打问着些就行。”李源吉说完又盯着石头捉摸了一下:“这是个大生意,你们也不会吃亏,事成之后给你们提两成。”
“哎”石头刚答应完一想不对,忙改口说:“那哪儿中呀,您帮了我们这么大忙谢还来不及呢,这点小事哪儿还能跟您算计呀。您放心吧,我回去就和虞先生好好合计合计咋儿打听,让手下的伙计们也都留点儿心,一有消息就立马告诉您。”
李源吉站起身拉起山海的手拍了拍说:“好,我一直看好你石山海的能力。但这事儿不要太过声张,尤其不能提是我收的。”
“中,中。”山海忙站起身,不知是该握住李源吉的手还是抽回来。看到山海受宠若惊的样子,李源吉松开手又客气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说:“好,那就等你的好消息吧。”说完,李源吉转身从桌上拿起那包钱递给山海说:“这钱你拿回去,就算是跑办的前期费用。”
山海赶紧倒退一步说:“那哪儿中啊”说着又紧走两步出了屋,李源吉追出屋门跟上一句:“该花就花,不要吝惜钱,回头都算我的。”
(二)
回到栈上山海没敢耽搁,立马找到士臻把李源吉的话学了一遍。一听是收古董的事儿,虞士臻直摇脑袋:“咱哪儿是那人哪,这里儿的门道深着呢,再者说咱也不认得那些个满清当官的呀?”山海也嘬起了牙花子,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了个人:“对了,虞叔,你说金姥姥家里儿是不是有这些个玩意儿呀?”
“金姥姥?哪个金姥姥。”士臻整日里钻在书堆里,对街面上的人和事儿知道得不多。
“就是阁上那个“瑞丽华”绸缎庄老板金姥姥呀。自从闹兵乱金姥姥被杀了以后,我看金家就不中了。头前儿我拉货从城西金家过,看着好像他家正朝外边倒腾着卖家具呢,估摸着他家一准儿有古董啥的。”
“这倒有可能,可咋儿进人家门呢?咱和金家人不熟,冒冒失失地去敲人家门问人家有东西卖不,就是当面咒人家倒霉呢,还不让人给打出来呀。”士臻调侃着说。
“也是的,原先金姥姥得势的时候狗眼看人低,除了城里的大户没把谁放在过眼里,如今墙倒众人推,没啥人爱搭理他家了。”
“倒是有个人。”士臻眨着眼想,“明哲他爹好像和瑞丽华的老板搭勾过,当初想让儿子去当学徒,还让我给掌柜的写过礼帖来着。”
山海一听来了精神,催促士臻立马去找明哲爹,自己也急头巴脑地赶回车站。李源吉听到石头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也很兴奋,当即决定不管有没有东西都要亲自去金家走一趟。下半晌刚过,士臻带着明哲爹白有清,山海和李源吉则坐上两辆黄包车,山海还特意顺路在“桂顺斋”打了个点心匣子,四个人分别赶到城西金宅。
金家宅院是一处前后三进的院落,主人“金姥姥”算得上是滦州城里的豪门大户,金家宅院是大清没落时的十多年前建的,建设时请的全是京城的工匠,建筑材料都是在天黑后从城外偷偷运过来的。工程历时三年多,听说光工钱就花了五六百块大洋。宅院落成后人们有些失望,房子青砖灰瓦没有特别之处,但据传金家宅院用的全都是从京城颐和园里偷偷出来的木料和石材,屋内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如同皇宫一般。性格怪异的“金姥姥”好像没有亲戚朋友,宅院建成后除了金家人和仆人外从没有人到访过。
金宅的大门虚掩着,白有清推开大门向里面高声喊:“金嫂在家吗?”
迎着话音,从正屋走出个穿戴陈旧约有五十岁的老妇人,用疑惑又恐惧的目光打量着进来的四个男人,怯怯地问:“你们是?”
明哲爹拱手施了一个大礼说:“是金嫂吧,我是城南的白有清呀,前几年总给金老板打个下手啥的,您还记得不?”见妇人还是有些疑惑,山海就跟上一步介绍说:“这位是咱滦州车站的李站长。”
老妇人赶紧偏身儿屈膝规规矩矩地道了个万福后说:“给李大人请安。”然后又问道:“你们这是?”
石头抢着说:“李站长是金老板的老朋友,今天有时间过来看望一下,这是给你带来的礼物。”说着把点心匣子递了出来。就在一瞬间,从堂屋里“噌,噌”冲出一个披头散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半大男孩子,疯了似地抢过匣子,打开盒盖儿抓起里面的点心就向嘴里塞,老妇人也不顾一切地上前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一边吃力地嚼着一边一屁股坐在了屋前台阶上“呜,呜”哭了起来。李源吉上前一步对老妇人说:“别急,别急,还有吃的。”然后转头对石头说:“去,再买些米面和熟食来。”
老妇人狠狠咽下嘴里的食物后用衣襟儿抹了把眼泪站起身说:“唉,让几位大人见笑了,这一家老小整两天都没见油腥了,都是老金这个王八犊子造的孽呀。”又对着满嘴大嚼的中年女人和孩子说:“你们也要点脸面,都到里屋待着去。”
这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估计是金老板的妾,半大孩子也应该不是嫡出的。看着来客没有走的意思,老妇人礼貌地说:“不逗您笑话,屋里连坐的都没有,要不,您们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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