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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第1页）

准备好教学课件，已经是十点半，合上电脑，感觉轻松不少，只要是陈杰一在家的夜晚，哄女儿入睡都是他，最初女儿见到他很陌生，毕竟人生第一次见到爸爸，已经是快一岁。见到陌生“叔叔”要抱她，摇着小手哇哇哭。感觉也就半年多，女儿也开始黏他，有时也会有种小失落，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二百八十天真的是贴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小女儿，不过看着父女俩的欢乐，也是挺知足，这种温馨，她也期待，许久了。

走到客厅，地板刚刚拖过，茶几也整理了，相必也是他哄女儿入睡厚打理的，就是没有想到这个点，他还在果盘里放了些小零食，两盒罐头水果糖，一瓶大可乐，还有一些切好的橙子苹果。

“老陈，你这是……”

“啊，就是感觉平时都挺忙，也不知道你晚上饿不饿，就随便准备了些吃的喝的……”

“嘻嘻嘻，没想到你还挺暖的嘛，来吧，倒可乐吧，饼干糖果少吃点，水果不吃明天就要不新鲜了。”

“嘿嘿嘿。”

看着她吃橙子，感觉她好像还和十几年前没什么区别。喜欢吃甜的，注重Vitaminc的补充，也时常叮嘱他在高原工作要注意维生素补充。前些日子把一些东西搬到新家，看到了几张她小时候的照片，穿着当时时髦样式的连衣裙手捧一颗橙子，没有扎小辫却梳着刘海，或许她从小，就有一种不一样的气质。只是如今，彼此都过了四十周岁，虽说他在雪域高原工作了快二十年健康状况透支严重，不过回到屿霖几个月，他也是感觉，她真的老了许多。际线比结婚时高，腰疼似乎还有些加重。

“希希？”

“嗯？”

“就是，就是觉得，应该，想你说一声，谢谢……”

“啊？！老陈，你今天，怎么了？”

“就是觉得，其实我早应该对你说，可能这么多年，也没有学会好好表达。我就是觉得这些年，你挺苦的，在外救死扶伤教书育人，在家生儿育女照顾双方父母。没有你，就没有我现在这有儿有女的生活。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向你说一声谢谢。”

“老公，有你这句话，我知道，我王希，没有嫁错人。我承认，刚认识你的时候，我也犹豫过，哪怕是你我领证了，我的内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其实这些年，也是我们一同在成长，一同在经营这个家。逢年过节，你都会给我爸我妈打个电话问个好，哪怕因为信号差会错过当天，这些年你总会给我寄各种当地特产，从牦牛肉到酸奶，从青稞到藏红花。调回屿霖后，只要你在家，家里的重体力活你都不会让我做，你还哄女儿睡觉和儿子老师联系问学习，看我腰疼会帮我揉一揉，甚至有的时候我忘了我爸妈生日都是你提醒我……其实，我挺知足的，再忙再累，我知道，你心里有我，有这个家。”

其实她很少哭，尤其是在那次受伤之后，只是今天，她不想有太多不必要的克制，此刻陪她一起吃水果喝可乐，陪她唠家常的，是她儿子女儿的爸，是她老公，是余生想陪她一起到老的人。而他，则是轻轻抱住她，或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有一种愧疚与亏欠，不过更多的，是他想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每次看到小女儿，总会有种复杂情绪。怀上的时候三十八，其实他很懵，那是王希选择去南冰与他一起过年。为了也能陪刚刚因为肺炎康复不敢上高原的儿子过个晚年，她连去带回也就九天。后来王希一个人在屿霖做产检，B室产科的同事除了谈话叮嘱也不忘了调侃两句——王姐，你这一趟，可是真没闲着啊。其实陈杰一想过放弃，他知道妻子这些年有多么苦，不过王希也是少有地为此和他电话里吵了几架，一边吵一边哭，她想法也很简单，他在高原工作过了十五年，能再一次做爸爸，真的很难得。

七月份，尽管站里也在帮他争取假期，不过各种原因，真的很忙很忙，各检查站各边管支队都很忙，都在轮流转。妻子也是安慰他，二宝出生后，会第一时间把照片给他。然后一次六小时巡逻结束带着年轻同事在单位的氧吧调整，看一眼手机，一堆未接来电，有父母岳父岳母的微信，也有显示岭海屿霖的手机号码，有的号码认识有的号码不认识。人生三十九年的阅历，他瞬间明白了所有。有些颤颤巍巍地回拨父母的微信，那边他妈直接开骂——你个衰崽，你老婆要没了，大出血止不住，血压一直掉，都已经紧急叫济慈医院产科会诊了，你xxxx这份工做得连家都不要了老婆都不要了吗……

接下来整整十二个小时，他一个人在休息室，水米未进，两位支队长轮流在门口守着，据说期间总站站长给省南岭大学一附院甚至市卫健委打了一个电话询问抢救情况。十二个小时候，门开了，一张照片，大手拉着小手。他就一句话——站长，我老婆救回来了，我有女儿了。然后直接瘫倒，醒来看到自己吸着氧，轻声对两位站长说——两位老大哥，我老婆刚刚脱离危险，别对她说我晕倒了。那一刻，两位站长都禁不住，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