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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自欺欺人（第1页）

其实，当得知自己孙女落井被送进医院时沈老爷子就想让人带他过去了。可所有人都拦着他，不让他去，个个都劝他，让他安心待在家里，替老三他们守着这个家，免得有人闯空门。

想到院子里养的鸡鸭鹅，还有羊圈里的羊，老爷子的理智总算恢复了一些，没再嚷嚷着一定要去医院了。

唉，老爷子也是怕他现在过去不但帮不上忙，还得让孩子们分心照顾自己，那他不就成了添麻烦的人？

不行不行，老爷子并不想让自己成为孩子们的麻烦，尤其是在这要紧关头，像那些人说的，孩子只是落井喝了几口水，等医生检查完确定没问题了就能回家了，他这个老头子还是安分点留在家里等孩子们回家就行。

因为被迫留在家里，老爷子只能自己找点活干，他不仅把家里家外的活计都给包圆了，还给孙女熬了皮蛋瘦肉粥，蒸了鸡蛋羮，炖了山药排骨汤，甚至还去小卖部买了不少小零食。

要不是馄饨店已经没有馄饨了，老爷子肯定会买上不少生馄饨放家里，等他孙女回来了好现煮现吃。

没办法，他这孙女最喜欢吃馄饨了。偏偏家里没人会做面食点心之类的吃食，要不然也不用专门去外面买来吃了。

但，老爷子终究是要失望了。他的孙女非但没当天就回来，反而一直昏迷不醒。

老爷子乍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厥过去，幸好他平时有锻炼身体，身子骨也还算硬朗，心脏方面也没问题，所以也就眼前黑了一黑，立马镇定了下来。

至少在其他人看来，老爷子一如以往的淡定，即使听到这个噩耗也未见任何变化，就是没再急着叫人带他去医院了，问他要不要一起去时，都推脱说要看顾家里，让其他人帮他照顾好老三一家人，还反过来劝其他人不要太担心，他相信阿毓一定会醒过来的。

当然了，这不是老爷子说没事，其他人就真的放手不管他了。最开始，几个儿女女婿轮班来老屋照看老爷子，就连晚上也有女婿陪着。

之所以如此谨慎，也是一来老爷子年纪也不小了，怕他出事，二来是担心老爷子扯谎诓他们，说着相信，实际是为了降低他们的防备，然后偷偷跑去医院看孙女。

只是经过几天陪伴照看后，几个儿女女婿都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他们的存在也有点多余。老爷子把家里家外收拾得很是井然有序，未见一丝杂乱。

于是，即使几个儿女觉得自家老父亲有哪里不对劲，却也没像最开始那样怕老爷子出事了。可以说，所有人都齐齐地松了口气。

不过，松口气归松口气，老爷子的儿女们还是会轮班来老屋，不是送个饭菜就是干个家务。做完后也不用老爷子催促，自己抬脚就回去了。

可老爷子的心就真那么大，心态就那么稳吗？

老爷子也是人，有七情六欲，有爱憎喜恶，自己最心疼的孙女一睡不醒，他怎么可能不难受痛苦，心如刀绞般的痛呀！

那老爷子为什么不显露出来呢，要知道这些令人难受痛苦的情绪一直憋着只会出大问题。

原因很简单，这个家的核心出了问题，主心骨也不稳了，那他就得支棱起来，为孩子们撑起一片天，不让他们受风雨侵扰，而不是成为给孩子们添乱，成为他们的拖累。

所以，老爷子并不是淡定，也不从容，他只是让自己处于一个麻木的状态，只有这样，他才不会受情绪所干扰，做出令人为难的决定来。

只是，这终归属于自欺欺人。所有自欺欺人的人终会为现实所伤，谁都不能避免，更别说老爷子了。

临近傍晚的时候，老爷子正在羊棚里喂羊呢，就听见自家院子有动静，好似是有人来了，因为院子里的鸡鸭鹅在不停的叫唤。

因为听到动静，老爷子就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准备出去看看是谁来了。他倒不是怕家里被小偷给惦记上，毕竟自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穷户，哪个小偷会如此想不开来家里找气受。

老爷子估摸着又是哪个儿女来给自己送吃食了。唉，说了不用不用，他自己有手有脚，也没老到连顿饭都做不了，却还是要过来。

不过老爷子心里也门儿清，之所以他怎么说他们都不听，也是担心自己出事。

因此就算再不耐自己被儿女们当小孩般照看，也不曾对他们摆过脸色。他呀，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老爷子未曾想到的是他一出来，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这几日心心念念的老三一家人！

老爷子当即什么都不管了，三步并作两步，匆匆往怀里抱着孩子的老三沈永堂走去，喜不自禁地喊道：“老三、老三媳妇你们回来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们总算是回来了！老三，这是阿毓吧？阿毓也回来了？阿毓，阿毓，我是……”

爷爷两字被老爷子咽了回去，刚还高高扬起的笑容也在一瞬间僵在了脸上，他想说些什么，可他的舌头就跟石化了一般，一个音都吐不出来。

从天堂到地狱，从欢喜到绝望，老爷子一瞬间就亲历了何为大悲大喜。

老爷子当时就想拒绝承认眼前这个孩子是他的孙女阿毓，但这话他也说不出口，因为他心里很清楚，老三抱着的就是他的孙女沈灵毓！

只是，老爷子虽然口头上并未否认，可他的一言一行却在告诉所有人，他拒绝承认这个事实，也拒绝接受。

老爷子再一次自欺欺人了。

但现实从不是你拒绝接受就会如你所愿改变的，你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所以，当老爷子端着面进入老三夫妻俩的房间，在床上见到好似死人一般的阿毓时，他知道他再也无法继续欺骗自己了。

沈阿茂必须得接受这个他千方百计想要避开的现实：他的孙女，很可能真的要保不住了！

这个现实彻底击溃了老爷子的心理防线，让他再也维持不了以往的淡定从容。

此时的沈阿茂，不是沈家的长子，不是弟弟妹妹的兄长，不是子女们的父亲，更不是什么顶梁柱主心骨，他就是一个快要失去自己孙女的老人罢了。